解密巴菲特中国追随者
或许这并不是一个股东大会。甚至可以忽略他是伯克希尔的老板。他相当于一个传教士。
没有一个足球先生、高尔夫先生、总统先生、世界小姐比得了他。全世界的投资者学习他、模仿他，只是在找一个说服自己和说服别人的理由。
于是，我们记录下这些。
美国中部时间5月4日上午，美国内布拉斯加州小城奥马哈的天空灰暗，飘洒着雨夹雪，气温骤降，街上几无行人。
城中的体育会展中心内却是热闹非凡，这座万人体育馆座无虚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地中央的两个老人身上：82岁的巴菲特与89岁的芒格 .
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在每年5月初出现在美国小城奥马哈，因为人数众多，从去年开始股东大会期间还增加了一场专为中国投资人而办的酒会，而今年去“朝圣”的中国投资者达到400人，超过以往任何一年。
“朝圣团”
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股东大会入场券是伯克希尔公司的股票，正股现价已超过16万美元。当然也可以购买B股，只要100美元，不过没有投票权。根据其公司披露，1964年至2012年，伯克希尔公司每股账面价值共增长了5800倍，复合年化增长率为19.7%。
单单2012年一年，伯克希尔公司就为股东创造了241亿美元的利润。
“很难想象，我们有241亿美元的利润，但是却没有跑赢标普500。”巴菲特在致股东信开头遗憾地说，这是48年来，伯克希尔账面价值增长率第9次跑输标普500.
作为伯克希尔公司主席，巴菲特每年都会组织旗下的70多家消费品公司在奥马哈“摆摊”，从糖果到手套再到喷气式飞机，种类繁多。
去年的股东大会上，巴菲特旗下公司共卖出1090双Justin靴子，1万磅喜诗巧克力，1.2万把Quikut小刀，5784双Wells Lamont手套。通常，与会者只需出示伯克希尔的股东卡，就可以享受大多数商品的8折优惠。
7点整，巴菲特准时出现在世纪互联中心的一楼展厅。当日，伯克希尔副主席查理·芒格，伯克希尔董事比尔·盖茨也出席会议。
8点半，年会播放起伯克希尔公司内部电影。巴菲特向到场的四万多名股东汇报了公司一年来的情况，并透露其接班人已经确定。
稍后便是长达6个小时的交流会。会场里，中国面孔随处可见。“参会的中国人少说有几百号。中国学习团不止一个。”兴业全球基金深圳分公司总经理李剑锋说。
经记者确认，今年参加巴菲特股东大会的中国人约有400人，其中不乏为了参会专门购买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股票的投资人。这400人团队包括——
比亚迪美国总裁李珂、比亚迪海外市场总监李巍等企业界人士；
安信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高善文 、招商证券首席经济学家丁安华 、汇添富基金总经理林利军 、华安基金副总经理秦军、兴业全球基金副总经理杨卫东 、兴业全球深圳分公司总经理李剑辉等机构人士；
深圳唐融投资公司董事长杜永忠、深圳盈信资产合伙人张峰等私募界人士；
诺亚财富董事会主席汪静波 、雪球网创始人方三文等第三方机构人士；
兴业银行私人银行部一批超高净值客户、中欧商学院总裁班还各自分别组织了一个团队前往巴菲特股东大会。另外，香港一些投资机构，以及内布拉斯加当地一些华人投资者也出席会议。
持续10年的“巴菲特旋风”
5月6日周一，兴业全球基金公司的员工们看到了公司副总经理杨卫东从美国发回的随笔，文中提到：“美国时间5月4日，小城奥马哈突然下起雨夹雪，但降雪和寒冷挡不住投资者对股神巴菲特的热情……巴菲特作为价值投资的倡导者，一直以来都是我们跟踪、学习和研究的榜样。”
两天后，这篇随笔《感受股神的风采》被刊登在中国一家官方证券报纸上。
而去年这个时候，杨卫东的同事——兴业全球基金另一位副总经理徐天舒，也写下一篇长达6000多字的《巴菲特股东大会行》，记录旅途轶事。
自2010年起，兴业全球基金就派出员工参加巴菲特股东大会。兴业全球基金热衷于股票投资，将巴菲特奉为价值投资的榜样。
2012年与徐天舒同行参加巴菲特股东大会的，还有著名投资人段永平 、上海鼎锋资产副总经理王小刚 、雪球网创始人方三文。
更早之前，易方达基金副总裁陈志民 、深圳翼虎投资总经理余定恒 、中证万融投资集团董事长赵丙贤等，均参加过巴菲特的股东大会。
2006年，段永平还曾以62.01万美元的价格，参加竞拍获得了2007年与巴菲特共进午餐的机会。
2008年6月29日，中国著名私募投资人赵丹阳以211万美元的价格，刷新了与巴菲特共进午餐的竞拍价格。二人均表示，从巴菲特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解决了多年以来的困惑。
国内一些知名的私募人，如深圳东方港湾董事长但斌 、以8000元本金起家炒股并在2006年达到4个亿的“民间股神”林园 、上海尚雅投资的掌舵人石波等，也被认为是巴菲特价值投资的忠实追随者。
中国投资人对巴菲特投资理念的追捧，需要追溯到2003年以前。
2003年4月，巴菲特以每股1.65港元的价格，买入23.38亿股中石油H股，市值4.88亿美元。2007年7月，在港股形势看似一片大好的环境中，巴菲特连续7次减持，将23.38亿股中石油H股清仓，获利40亿美元。
尽管事后巴特菲也表示惋惜，承认对中石油的抛售略微偏早。但是，这次成功的实例，让国内投资界人士颇为振奋。“巴菲特价值投资理念”对中国的影响，也在这个时期渐渐形成。
2004年11月，巴菲特的长期合伙人、“巴菲特专家”及国际投资决策与财团管理大师罗伯特到访中国，在北京、上海作了“世界最伟大投资人的理念及实践”的主题报告会。
罗伯特介绍巴菲特投资决策、投资理念的精髓时说道：“重视企业内在价值投资，不以股票价格为投资标准，同时选择正确的行业，并对公司的财务报表和高管人员有所研究。”
这次旅途，罗伯特到访中国人寿在北京的总部。“巴菲特有意入股中国人寿”的传闻扩散后，中国人寿一周内上涨10%。
2007年、2008年，段永平、赵丹阳高价竞得与巴菲特共进午餐的机会，也使得巴菲特理念在中国得到极佳的市场营销效果。
“选择熟悉的、优秀的企业，买入并长期持有”的投资理念逐渐渗透到不少中国投资人的意识中。中国私募圈开始分批站队，“价值投资”和“短线炒作”自成一派。
变味的“巴菲特概念股”
2008年，伯克希尔旗下的中美能源公司计划购买比亚迪香港25%的股权，被意外拒绝。几番沟通之后，2009年7月30日，比亚迪向伯克希尔旗下公司中美能源控股定向增发2250万股H股，每股发行价格为8港元。
股神对比亚迪的投资，吸引了不少中国本土投资者关注这家“汽车+新能源”公司。
2011年6月21日，比亚迪以每股18元的价格在A股上市，果然吸引资金哄抢。上市后，比亚迪连续走出六连阳，6月30日至7月7日短短几个交易日，比亚迪A股股价飙升至35.55元，区间涨幅52.68%。
当时，不少券商研究员提醒，这个股价明显已经超过比亚迪目前的合理价格区间。但是，机构仍然选择买入。
但是，与巴菲特倡导的价值投资不同，国内机构并未“买入并长期持有”比亚迪。
根据记者获取的数据，2011年下半年，兴业全球旗下的基金——兴全全球视野基金逐步买入了445万股比亚迪，兴全趋势买入231万股，兴全有机增长买入222万股，兴全可转债买入183万股。
2013年第二、三季度，比亚迪开始进入调整通道，其股价由32.70元一路跌至13.51元，区间跌幅54.93%。
一些尝试博取短线反弹的基金开始介入比亚迪。其中，华夏平稳增长基金在2011年第四季度买入了186万股比亚迪，平安大华行业先锋也在第四季度买入119万股比亚迪。
2012年一季度，即买入不到半年，华夏平稳增长基金、平安大华行业先锋基金均减持比亚迪。
兴全全球视野也开始做部分波段操作，在2012年一季度适量减持了部分比亚迪股票，并在二季度、三季度大幅增持，四季度再次适量减持比亚迪股票。截至2012年底，兴业全球视野持有1493万股比亚迪。
相对而言，兴业全球基金持有比亚迪较为稳定，追求短线获利的意愿不及其他机构强烈。
在今年5月的股东大会上，面对投资者提问，巴菲特和芒格均回应不会减持比亚迪股票。“对比亚迪的投资还没有结束，我们看好自己在中国的投资。”巴菲特说。
芒格也补充道：“比亚迪专注于中国汽车市场，比亚迪进入美国的第一个重要动作可能是涉足加州汽车租赁，未来比亚迪在美国的前景和盈利或将明朗化。”2009年，正是由于芒格的推介，巴菲特才投资于比亚迪。
在“股神看多比亚迪”的利好刺激下，比亚迪A股在2013年5月6日、9日两日强势涨停。在5月4日至9日短短几天内，由于资金哄抢，比亚迪A股股价上涨了24.58%。
这样反复的短炒俨然已经不符合价值投资的逻辑。但是，几乎同样的情形也在另外一批A股股票中上演。
今年的伯克希尔股东大会上，查理·芒格提到：“中国已经拥有一些伟大的公司。”按照巴菲特的说法：“我们倾向于中国某些出口产品良好的公司，主要是消费产品类公司。中国已经拥有一些巨型公司，他们的市值将超越某些美国公司。”
5月7日，个别被机构认定“大势已去”，股价也萧条已久的消费类龙头股票久违地放量大涨。
“中国和美国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简单复制巴菲特的投资是很难获得成功的。所以，他具体的投资我都不太关心，从深层次上了解他的投资理念就可以了。”盈信集团董事长林劲峰说。
“很多投资者都试图复制巴菲特的成功模式，我们也一直在研究总结。我们认为，巴菲特模式除了要找到可以长期持有几十年的好公司，还要有长期的低成本资金来源，对于巴菲特来说，这笔长期资金正是伯克希尔的保险浮存金。”兴业全球基金副总经理杨卫东在参加完股东大会之后说。
按照伯克希尔公司披露，截至2013年一季度末，伯克希尔集团总资产达到4423.02亿美元，其中保险公司资产2920.10亿美元。投资于铁路、公用事业、能源的资产共1248.21亿美元。金融和金融产品资产共254.71亿美元。
巴菲特的中国追随者，成功者仍然是极少数。因为，在中国，多数投资者缺少巴菲特的眼光，更缺少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这样庞大的现金支持。
巴菲特理念在中国
在今年5月4日的股东大会上，伯克希尔的股东们看到了公司一季度数据：“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2013年一季度利润增长51%，集团营业收入增长15%，达到438.7亿美元，超过去年381.5亿美元的水平。”
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旗下有超过80家子公司，每个月为巴菲特生成10亿美元的投资。手中超过490亿美元流动资金，允许巴菲特考虑一般人做不了的投资。但这也使得巴菲特超越往年投资业绩显得越来越困难。
之前，巴菲特主要投资于股票。现在，巴菲特更倾向于购买整个企业，最好是大企业。他最近一项股权投资——对IBM的投资，金额就达到110亿美元。
就在2003年巴菲特购买中石油H股之时，一家私募基金在深圳悄然成立。这家私募基金，成为后来追随巴菲特价值投资理念的典型代表，业绩表现不菲。
2003年盈信集团成立，主要业务为股权投资、资产管理，公司迅速成立了基金产品。2003年7月，盈信投资买入贵州茅台、福田汽车，并在2007年5月、4月分别卖出了这两只股票，年复合回报率分别为63.83%、81.83%。
“判断投资管理机构的业绩，不要看某一年的收益，而要仔细观察管理人的5年以上的”年度复合增长率“，这样才可以观察到：只有当大潮退去的时候，你才能知道谁在裸泳。”盈信投资引用巴菲特观点说。
盈信集团随处可见巴菲特身影。在盈信集团官网的核心团队介绍里，董事长林劲峰、管理合伙人张峰的照片栏中，均是其本人与巴菲特的合影。
巴菲特表示，倾向于投资自己懂的行业和公司，寻找有竞争优势的公司。其投资组合中，60%集中于金融、消费两大行业，包括他最偏爱的可口可乐、富国银行。
过去15个月，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花费3.44亿美元，投资了28家日报。芒格评价说：“巴菲特就是喜好投资报纸。”
2012年，中国近一半的公募基金对传播文化行业进行了加仓。其中主动加仓幅度最大的是博时精选股票、华宝兴业行业精选股票，2012年底的持仓数相较其一季度分别增加1.68亿股、1.63亿股。
但是，对于追求短期热点的投资机构来说，2012年全年A股传播文化行业股价下跌达到10.49%，不少机构选择割肉离场，“模仿巴菲特投资品种”再次宣告失败。
深圳东方港湾的董事长但斌也常将自身对贵州茅台、广州药业的投资归类为价值投资。东方港湾·马拉松基金曾因投资贵州茅台净值翻倍。2008年茅台回调时，但斌未大幅抛售贵州茅台股票。
而追随巴菲特投资理念的盈信集团，钟意投资白酒。2013年5月5日，盈信资产合伙人张峰出席伯克希尔公司股东大会时，盈信集团董事长林劲峰嘱咐张峰：“送一瓶高炉家酒给盖茨尝尝。”
目前，盈信是高炉家酒控股股东、西凤酒第三大股东、贵州茅台的第十大流通股东，以及中国银联股东。集团对外投资额达到30亿人民币。
“价值投资的核心在于以好的价格买到好的企业并长期持有，我要做的，就是寻找长在中国土壤中的银杏树。投资最重要的是安全边际，投资一定要非常谨慎，好公司投资的时机应该是在大家都不看好的时候。价值投资并不是简单的长期投资，不是单纯地选一家好企业，买入它的股票，长期持有就够了。”盈信集团董事长林劲峰说。
“巴菲特的年会讲话一般都围绕投资策略，投资人提的问题也一样。巴菲特价值投资的理念主要来源于他的师父格雷厄姆 ，他的投资一直没有偏离过这个范畴。”盈信集团董事长林劲峰说。
作为巴菲特的追随者，林劲峰并没有出席今年的巴菲特股东大会。当日与会的是盈信合伙人张峰。
格雷厄姆是价值投资的鼻祖，其价值投资思想的核心是“安全边际”，即买入被低估的股票。格雷厄姆并不强调长期持有，买进的目的就是卖出，也即是“低买高卖”。这也成为巴菲特理念在中国的最核心要素。
“学习巴菲特的时候，一定要清楚哪些是仅仅属于巴菲特身份、背景的投资，哪些是属于可以借鉴学习的通用价值理念策略。”上海社科院一位不愿具名的经济学博士、巴菲特忠实粉丝说。
事实上，早在2007年，就有中国投资人提出：“巴菲特的核心理念并不是绝对地长期持有，也绝非持续获得高回报。长期来看，巴菲特的投资业绩并不如市场想象的那么高。”
根据巴菲特致股东信披露的数据，1965年至2012年，伯克希尔每股账面价值的年复合增长率为19.7%。
巴菲特的投资业绩中，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对股权，包括企业并购的收益，而对于国内单纯做股票投资的机构和私募基金来说，投资品种单一的限制，也限制了投资业绩增长。
投资家比实业家更狂热
参加巴菲特股东大会的中国机构人士远远超过企业。除了比亚迪以外，会场鲜见其他中国上市公司高管的身影。
按照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早前发出的通知，年会被安排在5月4日，奥马哈的世联中心。前一日是波仙珠宝(Borsheims)的接待会，后一日则安排购物，并在巴菲特最爱的Piccolos餐厅吃牛排。
兴业全球基金深圳分公司总经理李剑辉，也在5月5日购物日成为第二个从巴菲特手中购买波仙珠宝公司钻石的人，并因此获得了一个不错的折扣。波仙珠宝是伯克希尔旗下公司。
与巴菲特合影时，得知李剑辉来自深圳，波仙珠宝的一位女高管惊叹：“深圳！我知道深圳，我去过那里，比亚迪就在那里。”
“投资人都愿意过来，听听他聊聊投资。伯克希尔的接班人定了，这很可能是巴菲特最后一次参加股东年会了，很多投资人都很珍惜跟他相处的时间。而且，巴老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如以前了。”一位数次出席巴菲特股东大会的人士说。
今年，巴菲特已82岁，芒格89岁。但巴菲特仍然和中国乒乓球小将邢延华玩起了乒乓球。握着超大号乒乓球拍的巴菲特，神采奕奕、目光矍铄。
“当其他人都热衷一项投资的时候，你只需要保持头脑清醒。”巴菲特说。而芒格评价巴菲特这个品质为“一项非常有竞争力的优势”。
尽管巴菲特早在2011年7月表示准备好投资中国市场，伯克希尔旗下公司NetJets也表示将组建合资公司，扩展中国市场。但是，巴菲特至今都极少涉足中国公司的投资。
这并不妨碍中国投资者追随巴菲特，在每一年5月组织起庞大的团队，虔诚地涌向奥马哈小镇。（理财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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