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14日是西方传统情人节，但是欧盟委员会却选择在这一天向金融行业派发了一份不那么甜蜜的情人节礼物———宣布正式推出金融交易税。该计划宣布近一周以来，引发了来自业界、学界乃至政界的诸多争论。除金融机构及投资者对于交易成本上升的抱怨，部分政治家和经济学家对于此举可能给参与国金融竞争力乃至实体经济带来的负面冲击也感到担忧，甚至有人形容欧盟此举将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么，这个饱受争议的征税计划究竟会是被欧盟寄予厚望的香饽饽，还是会成为被更多人不看好的烫手山芋？
中国社科院世经政所副研究员刘东民20日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征收金融交易税引发的争论事实上早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被纳入监管者视线之时就开始了，其之所以能够在欧洲目前“于一定程度上”修成正果主要是因为欧洲大陆经济相比于英美对证券市场发展的依赖相对要小，而其可能带来的税收收入对于目前许多财政捉襟见肘的欧洲国家来说更是有着极大的吸引力。“考虑到较低的税率水平、已公布计划中对于防止监管套利的预防性措施以及欧洲大陆经济模式既有的特点，我认为金融交易税对欧元区的冲击可能不会太大。”他表示。“交易量和活跃程度下降可能难以避免，但税收增加带来的收益或将抵消这些不利因素。”刘东民预计，虽然围绕金融交易税的批评之声不绝于耳，但未来可能有更多国家关注、探索乃至实施这一税种，其中新兴经济体出于抑制跨境资本过度投机目的而采取行动的可能最大，中国也存在这种可能。
根据欧盟委员会上周公布的方案，计划参与国最早将于2014年元月开始面向股票、债券、基金份额、货币市场工具、回购协议以及证券借贷交易按照0.1%的税率征税，衍生品税率为0.01%，参与国可依照实际情况自行调高上述两档税率。截至目前，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奥地利、葡萄牙、比利时、爱沙尼亚、希腊、斯洛伐克和斯洛文尼亚已同意签署该计划，这11国的GDP约占欧元区GDP总量的90%。
从监管角度看，征收金融交易税的初衷是纠正过度金融投机行为，因此对于被迫于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为大型金融机构不负责行为埋单的纳税人来说，此税既可被视为对金融业的惩罚与约束，又可视为后者对纳税人的一种补偿，因此在政治上具有一定的号召力。不过刘东民认为，此番欧盟宣布推出金融交易税虽然声称仍以纠正过度投机为主要动机，但事实上该税可能带来的不菲财政收入才是其更主要的目的。“金融交易税具有宽税基、低税率的特点，课税对象广泛，虽然税率低，但由于交易高频发生，规模巨大，可带来的税收收入相当可观。”他说。据欧盟税务委员舍梅塔预计，此项举措每年能增加300亿欧元至350亿欧元的税收。
不过，欧盟的这个“致富”方法能否奏效，现在还是一个很大的问号，因为金融交易税在增收方面的历史表现实在令人难以恭维。障碍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是通过钻法律空子规避纳税；二是将金融交易移师海外。最近的一个反面例证是法国。法国于去年开始对股票交易实行0.2%的税率，其结果是许多交易员开始出售所谓差价合约，即客户可以买涨买跌而不实际拥有股票。据称，法国本预计此项税收可带来约合20亿美元的收入，但其总统奥朗德去年11月承认实际收入“十分有限”。再往前可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瑞典实施金融交易税的情况，有数据显示计划实施后瑞典可征税的交易量大幅下滑，实际税收收入不到预期的5%，因为有80%的债券交易转为离岸交易，期权市场则几近干涸，迫使该税制在1991年底被彻底废除。
法国和瑞典的例子，成为不少分析人士批评欧盟的证据，称其指望通过实施金融交易税增收的想法不过是黄粱一梦。不过，欧盟委员在对此作出回应时表示，其几易其稿的计划中已经吸取了前车之鉴。比如，为避免法国式的失败，此次欧盟将金融衍生品也纳入征税范围，虽然通过购买类似差价合约可以将税率降低10%，但仍属待征税交易之列；为避免类似瑞典的失败，事实上这也是外界最为担心的，即交易和资本出于监管套利考虑大量逃离征税国，欧盟最新计划明确规定，交易双方中只要有一方设在征收金融交易税的11个国家里，就必须交税。另外，还设立了“发行原则”，即只要有关金融产品在这11个国家中的任何一个发行，之后在世界各地自由交易，都要交税。这一招被欧盟官员称之为防止交易外逃而构建的“安全网”。看好欧盟最新举措的分析人士认为，这个“安全网”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如果实施效果成功很可能会为金融交易税在更大范围的推广开辟思路。
除担心金融交易税增收效果有限外，更多经济学家对于该税种可能给参与国实体经济带来的影响感到担忧。他们认为，无论采取怎样的规避措施，该举措的后果都将是降低交易活跃度进而减少流动性。“持有相关金融工具的投资者或者选择持有不交易，或者急于在征税开始之前将这些产品尽快出手。”有分析人士表示。“交投不活跃自然影响市场融资效率，而抛售行为则将导致金融资产价格暴跌，从而推高借贷成本，让征税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现在看来，在征税正式启动之前，争论仍将持续，孰是孰非可能要等待最早明年让事实说话了。不过刘东民认为，无论欧盟此番征税效果如何，未来可能都会有更多的国家探索乃至实施金融交易税，只是目标和模式有所不同。相比之下，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经济体最有可能为抵御跨境资本过度投机即所谓“热钱”而采取行动，而英美实施此税可能最小。“按照英美两国的理念，金融投机是金融市场正常的补充部分，抑制投机就是抑制市场的发展和活力。事实上投机就是套利，而套利行为本身会压缩套利空间，从而提高效率。”刘东民说。“此外，英美高度依赖证券市场发展的现实也不同于欧洲，通过征收金融交易税来提高门槛将对纽约、伦敦这样的国际金融中心构成极大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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