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研究员何建武
中央关于改进工作作风、密切联系群众的八项规定实施以来，全国上下持续开展“厉行勤俭节约、反对铺张浪费”活动，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和称道，也取得了良好效果。各种浪费尤其是公务消费中的浪费行为，得到了一定程度遏制。然而随着近几个月统计数据的出炉，一些机构和部门开始担心八项规定对经济活动尤其是消费带来的不利影响。
目前的消费、财政收入增速下滑是由八项规定造成的吗？八项规定会对长期经济发展产生怎样的影响？如何克服短期不利影响，更好发挥八项规定的长期效果？近日，记者专访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研究员何建武。
八项规定对烟酒、化妆品、花卉及餐饮业等影响较大，但对经济短期负面影响有限，消费、财政收入增速下滑根本原因是增长阶段转换
记者：前4个月的统计数据显示，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较去年同期出现下滑，一些人认为消费增速放缓主要是由八项规定造成的，对此您怎么看？
何建武：八项规定实施以来，遏制了部分不合理消费行为，浪费、公务消费等都有明显减少，不可否认，在当前经济处于总需求不足的大背景下，这确实会给短期经济带来一定负面影响。但是，通过对近期统计数据的分析我们发现，这种负面影响总体上有限。
八项规定实施后，高端餐饮业收入出现了明显滑坡，统计数据也印证了这一点。今年1—4月份限额以上企业餐饮收入总额出现了负增长。但是，限额以下的企业餐饮收入却并未减速。
从限额以上单位商品零售总额的增速来看，烟酒、化妆品等受八项规定影响较大。商务部发布的抽样调查结果显示，高档烟酒等价格大幅回落。花卉销量由于商务需求的下降，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据报道部分花卉市场销量下降了三到五成。
从消费的整体数据来看，今年1—4月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73051亿元，同比名义增长12.5%。与去年同期的14.7%和去年全年的14.3%的名义增速相比，确实增速出现一定的下滑。但是这只是名义增速的比较，从扣除价格因素之后的实际同比增速来看，今年1—4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了11.1%，与去年同期的10.9%相比，有小幅提升。和去年全年的12.1%相比，虽有所下滑，但也是幅度有限。另外还有一个因素需要考虑，由于去年是闰年，今年的前4个月比去年同期少一天。修正之后的增速无论是和去年同期相比还是与去年全年相比，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都未出现较大幅度明显下滑的迹象。
记者：烟酒食品等消费量减少，势必会影响到消费税，进而影响税收收入，那么，财政收入增速下滑在多大程度上与八项规定有关呢？
何建武：从最新的统计数据来看，今年1—4月的全国财政和中央财政收入都出现较大幅度的下滑。其中，全国公共财政收入同比增长6.7%，增速较上年同期下降5.8个百分点；中央财政收入同比下降0.8%，地方财政收入同比增长13.9%；财政收入中的税收收入同比增长6.5%，增速较上年同期下降1.6个百分点。尽管财政收入出现了较大幅度的下降，但主要影响因素是否是八项规定，只有深入分析不同税种的变化情况才能正确回答。
受八项规定影响最大也最直接的应该是消费税和营业税。从消费税来看，与八项规定直接相关的烟酒食品消费税占消费税总额的40%—50%；从前面的分析可以看到，国内消费税增速确实较上年同期下降12个百分点，这再次反映中央遏制“三公消费”等“反对铺张浪费”措施取得了实效；消费税虽然增长幅度有所下降，但由于本身消费税只占税收总收入的10%左右，因此消费税增幅的下滑只是使得总税收收入少增长1个百分点左右。
从营业税来看，主要的税源来自建筑业、金融业和房地产业，而与八项规定相关的批发零售和餐饮业等行业的营业税只占全部营业税的10%左右，因此八项规定活动对营业税的影响有限，加之1—4月份房地产和金融业的较快增长，营业税总收入较去年同期增幅却提高了4个百分点。
除了国内消费税和营业税外，对于总税收收入影响较大的税种还有国内增值税、进口环节增值税和消费税以及企业所得税,这三项税种占全部税收收入的50%左右。而这些税收的变动短期来看与生产活动密切相关，而与八项规定及其影响的消费需求关系不大。
综合分析，导致消费、财政收入增速下滑的根本原因是增长阶段转换带来整体经济增速的下滑，而非八项规定。
长期看八项规定有利于规范市场价格，引导理性消费，改进政府支出效益，提高全社会运行效率，促进经济增长质量提高
记者：从长期看，八项规定的落实会给我国经济发展带来怎样的影响？
何建武：纵观世界经济发展史，许多学者研究已经证实，从长期来看反对浪费、勤俭节约有利于提高经济增长的质量，促进经济的长期可持续增长。
八项规定有利于使消费市场回归理性，有利于居民消费的增长。一直以来，过度的公务消费和浪费扭曲了消费市场，许多食品价格虚高，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人民大众的消费需求。据商务部消息，相比最高价时期，53度飞天茅台和52度五粮液的标价已经下降了30%左右。这表明“反对浪费、控制公务消费”措施确实起到了效果，让消费市场的价格开始回归理性。长期来看，这对居民消费会起到一定促进作用。
八项规定有利于减少资源的消耗，促进经济的持续增长。数据显示，2012年中国粮食(包括谷类、大豆等)进口量总计8025万吨，已占粮食总产量的13.6%。一方面我们每年要大量进口粮食，另一方面浪费的粮食却非常巨大。如果能够长期推行八项规定相关措施，将有利于减少对资源的消耗，减轻对于环境的过度破坏，保障国家粮食安全，这无疑将有利于经济的可持续增长。
八项规定有利于提高政府、企业乃至全社会的运行效率。八项规定有利于各级政府机构改进工作作风，简化办公流程，让各级政府有足够的精力和财力干实事。另一方面八项规定也有利于减少企业接待成本、节约各种行政审批的时间，降低企业运行成本，提高企业的生产效率和长期竞争力，最终将提高整个社会的运行效率。
八项规定有利于优化政府支出结构，更大程度地改进财政支出的效益，提高经济增长的质量。公务消费的不合理增长将挤占其他政府支出。八项规定有利于控制政府的公务消费，可以把更多的资金用于教育、医疗等提升人力资本的领域，改进财政支出的效益，提高经济增长的质量。
改革预算制度和收入分配制度，优化政府支出结构，减少八项规定对经济的短期不利影响，发挥其长期效果
记者：如何才能克服八项规定带来的短期不利影响，发挥其长期效果？
何建武：从前面的分析中可以看到，八项规定确实起到很好的效果，一定要坚持落实，务求长效，切不可让一些部门和地方打着影响经济增长的旗号，而放松八项规定等措施的执行力度。短期来看，需要关注花卉、烟酒、餐饮等影响最大的行业和领域，加强对劳动力市场的指导和引导，对部分影响较大的群体(如花农等)提供必要的资金等方面的支持以促使其转型。长期看，则需要采取多种措施，在维持经济稳定的同时，更好发挥八项规定的长期功效。
进一步推进预算制度改革，建立相应的监督问责机制，确保八项规定制度化、长期化。要把政府所有收支全部纳入预算管理，建立健全政府公共预算、政府性基金预算、国有资本经营预算和社会保险预算制度，形成覆盖政府所有收支的预算体系。推进财政预算及其执行情况的公开透明。同时还需要在政府绩效考核中引入相应的监督和问责机制。
继续实施结构性减税和加快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加快经济转型和促进居民消费的增长，抵消八项规定可能带来的短期不利影响。未来要继续实施结构性减税政策，降低企业的经营成本，促进收入的提高，最终促进居民消费的增长。另一方面加快促进收入分配制度的改革。一般来说收入水平越高，其边际消费倾向越低，因此有效抑制收入差距的扩大，将有利于消费的增长。
优化财政支出结构，增加对人力资本的投入，发挥八项规定长期效应。控制“三公消费”并不是要控制政府的合理支出。需要在控制政府不合理的公务消费的同时，进一步优化财政支出的结构，让节约的财政资金投入到更加有利于经济长期增长的领域，如民生、基础设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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