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底有没有页岩气资源？
全面建成小康社会，首先要解除全社会的能源忧虑，石油天然气资源，我们有没有？当然有，但根本不够用，要考虑页岩气的开发。能源储备本身也是能源定价的基础条件之一，有储备，就相当于“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全球市场也必须考虑中国大规模开发页岩气的可能性，不敢放肆地炒作油价。
因此，页岩气战略不仅是“未来式”，也是“现在时”，要从战略高度思考页岩气，钻探页岩气，搞清楚我们到底有没有页岩气，有多少页岩气，能不能实现商业运营。既然美国能够实现页岩气革命，中国一定也能。
秉持这样的理念，我们一直关注有关页岩气报道，希望找到正在进行页岩气开发的依据。去年11月下旬，我们相约开始了一次专为调研页岩气的自驾全国行。我们希望看到实实在在的页岩气井。首选的目的地是川南。
到了四川和重庆后，我们走村串镇，不仅询问官员，也询问老百姓，是否见过像油井那样的东西。但他们的回答让人失望。一个巨大的疑问萦绕在我们心头：美国的遥感资料明明已经指出中国页岩气的密集储备区就在川南一带，为什么老百姓看不见页岩气井，为什么当地一些高级别的政府官员也说没有。即使有人说可能有，包括一些页岩气井在钻探，但成功率很低，问题太多，目前根本无法进入商业开发。是不是真的像波兰、阿根廷那样，钻探了一些井，都是废井呢？
川南探访：
页岩气已实现商业化开采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最终通过相关渠道拿到了“富顺页岩气开发项目简介”（实际是富顺至泸县、隆昌、荣昌、永川一线4000平方公里页岩气勘探计划的代号），这个计划为中石油与荷兰壳牌公司联合勘探开发。已经钻井的地区就在富顺泸县一带。
回想去年10月在北京举行的第二轮页岩气招标，所有油气公司都表现平平，“两桶油”很消极。现在看来，这个表面化的判断完全错误！两桶油（包括中海油和延长油田）并非不积极，而是很积极，他们不仅已经掌握了中国绝大多数页岩气资源，而且开始大规模实验性钻探和小规模商业性开采。
为了了解真实情况，我们找到县一级主管工业的地方领导，包括泸县和富顺县的领导，力求看现场。
通过不断地追问，终于一点点挤出真相。真是不问不知道，仔细一问吓一跳：原来在四川富顺——泸县——隆昌——荣昌——永川，共计400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已经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页岩气革命，目前已经打了上百口井，而且已经取得重大的阶段性成果——其中一半具有商业开发前景，有的井已经出气，投入了商业运行。
当地领导答应陪同我们现场考察，同时，当地同意召开一次座谈会。经过漫长艰巨的长途跋涉，我们终于来到现场。
我们看到，高高的井架已经卸去，采气设备已经安装完毕。我们目测了一下，一口井大约占地7-8亩，如果除去外围墙体，真实占地大约3-4亩，气田外有几辆工程人员用车，都是越野，说明气田开采人员的劳动配置很高档。
接待我们的既有中石油人员，还有荷兰壳牌公司技术人员。现场是不能让外人进的，我们得到特许，可以穿上工作服进入现场，来到采气设备前，但不能拍照。天气很冷，我们的交谈只能在室外进行——没有工棚之类的建筑。
目前，可以初步形成以下报告：“富顺——永川”区块是我国页岩气资源勘探开发的先行先试区域，包括位于我国四川盆地南部的“富顺—泸县—隆昌—荣昌—永川”近4000平方公里。这个区域2010年开始试钻探，而我们考察的四川省泸县玄滩镇就是已经探明的页岩气储量密集区域。
在座谈会上，外国专家首先为我们画图，解释页岩气开发钻探过程中的关键技术难题。据介绍，先是打直井3600米，然后用可转向钻头打斜井、水平井，像老鼠钻洞那样延伸面积大约三公里左右，页岩气的压裂区域都在斜井和水平井左右两边。这个技术是关键性的，也是与石油勘探天然气勘探的最大区别之一。以前一直认为，该项技术只要美国人才能掌握，现在我们与荷兰壳牌公司合作已经掌握了这项技术，包括勘探设备已经能够国产。
外国专家介绍：页岩气井不同于石油天然气井，它需要多点裂压技术。因此，一口井往往等于几十口井，作业时间相对较长，投入也大。关于一口井投资要远远大于石油天然气井的说法是片面的，如果考虑到投入产出比，那是很合算的。比如我们考察的玄滩镇（阳101号井），垂直井的费用是0.6亿元/口，斜井和水平井大约需要1.2亿/口，加上地面采气设备，总的投入大约为2——2.5亿元。说到这里时，中石油管理人员打断了他的话。他说，成本不能这样算，还要考虑到不同的地块和区域，还要考虑到后期改造成本、污染处理成本、钻探风险成本（即钻探后无气，直接报废）等，摊平后的成本可能要高很多。
但泸县官员告诉我们，目前这口井日产量达到14万立方米，另外一口井（也在泸县），产出达到30万立方米。目前售价是工业用每立方米2元，民用每立方米1.6元，但国家还给予每立方米0.4元的补贴，综合算下来，一口井每年的产值是1.5——2个亿。扣除所有的成本和税收，保守估计在泸县的页岩气井，大都能够在5年之内收回开发成本并实现盈利。
泸县干部告诉我们，未来一段时期，该项目仅仅在泸县的钻井量初步估计就能够达到2000口。若按50%的钻井产气成功率计算（实际是越打越准产出率越来越高的），投入商业化生产的钻井也能达到1000口左右。预计仅仅泸县的产值就能增加几百亿人民币，税收可能上百亿。因此，现在社会上普遍关注或曰担心的开发成本问题基本不是问题。虽然中石油还不希望成本问题彻底曝光，那是因为还有讨价还价的必要。
但从战略上讲，页岩气开采的成本问题已经不是难题，它不会成为中国页岩气开发的绊脚石和拒绝开发延迟开发的借口。
如何让页岩气矿区
成为富民工程的典范
随后的话题自然地转向环境保护。由于页岩气开采所独特的水力压裂技术，即需要大量用水，而且水被高压压至深层岩石中，被严重污染的地下水会不会对人类饮用和灌溉产生毁灭性的影响？
外国专家对此做了解释：首先，压裂用水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压下去就到处乱走，该项目借助先进的套管技术如在直井中套装水泥套管、钢套管等，使压裂用水能够回到地面，多次使用，反复使用，即节约了水，也保证了绝大多数被污染的水能够得到处理；同时，水力压裂技术是采用分点分层次向地下灌水，不是“漫灌”，这项技术的采用也是页岩气开发的关键点，以前外界不了解，是认为这项技术只有美国人会干，但目前中国人已经掌握了这项技术，它有效地增强了对压裂用水的可控性，同时也能避免污染水源。
现场中石油管理人员插话：页岩气井控制污染的技术已经通过多次反复检测，至今未发现页岩气勘探和开采过程影响到了当地地下饮用水的安全。当然，如果未来实现大规模开采，可能出现地质问题，即气采空了，岩石密度降低了，会不会出现地壳变化？另外，将来油气井废弃了，这块土地还能不能种粮食，会不会“漏水”。这些问题现在还没有结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一口井的生产周期可以达到30年以上，未来可以采取注水和填充其他物质的方式减少地质变化的可能性。而漏水问题相信也能解决。
当前地方政府最担心的就是占有农田和农村道路问题，我们对此也进行了调研。目前页岩气井占地相对较多，尤其是在川南地区，往往占用的都是好地。外国专家介绍，美国的页岩气井都采用密集式，像我们看到的地块，可能要打三十口井，这是节约的途径。页岩气关键技术在水平井和斜井，老鼠打洞，可以少占地。地方政府官员说，过去征地太便宜，仅仅20万一亩，将来肯定要提高。现在农民已经闻到风，不卖地了。我们认为，这可能也是中石油中石化等企业“低调”的原因。
在随后的调查过程中，我们讨论最激烈、关注度最高的问题已不再是“页岩气能否顺利进行商业化开发”，而是“页岩气实现商业化开发后，如何协调好中央和地方的利益”，如何实现富民惠民工程的问题。
必须承认，在开发页岩气的过程中，地方政府和当地老百姓做出了巨大贡献。地方政府官员在宣传引导、征地拆迁、保障后勤供应、消除页岩气开发带来的负外部性问题或曰环境影响等方面做了非常多的工作，而且是没有报酬的。中石油公司为了低调，基本不雇佣当地农民工，就连搬运设备也是请的外地人。而且页岩气钻探开采用人全部住在城里——班车接送。因此可以理解地方政府关于页岩气开发事业如何促进就业、保障地方利益和农民利益的担忧。他们希望我们在报告中明确地提出：在现行税制下，要增加资源税的地方留成比例，同时应该效仿天然气输送方式，给经过地和开采地留成一定比例的气源，不仅老百姓用气要便宜，而且地方可以兴办用气工业项目。这需要相应的政策和体制支撑；对页岩气开发引起的环境影响，是否能考虑建立完善页岩气开发的生态补偿机制。
对页岩气问题的战略思考
我们对“富顺页岩气项目”进行了实地调查结果已经可以证明：一直以来饱受业内人士争议的所谓开发技术、环境影响、勘探及开发成本等一系列核心问题都得到了较好的解决和控制。
我们在调研中感觉到，页岩气的确是很难储备，但整体的地下勘探已经可以证明在中国的川南地区的确蕴藏着极丰富的页岩气等气体资源，这些资源并不需要立即开发，要理解隐形储备也是储备，“不开发”也是储备的战略概念。在富顺泸县地区，要根据工业和民用实际需要量谨慎开采，有时候连一个洞都不能打——通过地震探测知道这个地方有，有多少？然后再看距离消费地远不远，太远，需求跟不上，也可以暂不开发。保持隐形储备状态，也是储备，而且是最重要的战略储备。
（何志成为经济学家、中国农业银行高级经济师， 邱鹏旭为经济学博士）
2012年以来，全球油价包括能源品价格的表现都很“反常”。回想2011年底，很多专家强调中国需求很可能带动国际原油价格暴涨——2012年很可能要看150美元一桶，未来很快将见到200美元一桶，包括煤炭天然气价格都有可能被原油带动暴涨。但截至到2012年底，原油价格（美国价格）仍然徘徊在90美元以下，煤炭价格也处于震荡市，没有暴涨。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反常情况？很多人说，有两大原因，一是以中国为首的新兴市场经济国家经济开始进入调整周期，需求量预期减少；另一个原因就是美国已经掀起页岩气革命，该国正在从全球第一原油消费国、进口国，变为一个能源供给自给自足的国家，甚至在不远的将来能够实现原油天然气出口。
但我们认为，这两个原因不具说服力。
编者按：以北美为代表的全球“页岩气革命”正带来国际能源格局的深刻变革，我国作为页岩气储备量巨大的国家如何在这场变革中成为主角？实施页岩气战略应当不仅是“未来式”，也是“现在时”。在此，本报独家刊发中国农业银行高级经济师何志成等撰写的《中国川南页岩气考察报告》，帮助读者深入解读我国页岩气储备和开采的真实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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