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正金融价格扭曲时不我待

　　深化中国金融体制改革最主要的任务，是利率市场化及汇率形成机制的市场化。利率市场化改革要重新理顺当前国内金融市场的价格关系，把金融市场扭曲了的市场价格机制回归到正常。

　　从央行利率市场化改革的部署来看，先是建立贷款基础利率报价机制，推进同业存单发行与交易，扩大金融机构负债产品市场化定价范围；然后是建立中央银行政策利率体系，并推动货币政策调控框架从以数量型为主，向价格型为主转变；最后择机放开存款利率管制，从而全面实现利率市场化。可以说，从这个利率市场化改革的框架与思路来看，基本沿袭了前些年国内利率市场化改革的理念与特点。即，一是改革方式的逐渐性，所谓的“成熟一项推进一项”，不要越雷池一步；二是改革的维稳性，就是任何利率改革项目推出使其对市场的影响与冲击降低到最小程度；三是改革利益增量性，就是利率市场化改革只是会增加市场之利益而不会触及到既有的利益关系，或不会通过利率市场化调整当前市场不合理的利益关系。但是，这种渐进式的利率市场化改革每走一步给市场带来的问题也是无可复加的。

　　实际上，20多年来的利率市场化改革没有理顺扭曲了的利率价格，让金融市场有效利率价格机制逐渐形成，也没有明显提升国内金融体系的运行效率，反之，本应受惠于利率市场化改革的农村经济、民间经济、中小企业，却在这一过程中受到更大严重挤压。从根本上说，利率市场的双轨制并没有由于利率市场化改革进展而弱化，反之，利率市场的双轨制所涉及的范围更广更深入。此外，不少改革政策给市场行为带来的影响是十分负面的。比如说，对“银行贷款利率下限管理，存款利率上限管理”，表面上是放松了对银行利率管制，增加银行风险定价弹性，有利于银行间的市场竞争，但实际上是政府向商业银行的政策性资源注入。在这种政策框架下，商业银行的竞争不是价格机制及风险定价能力的竞争，而是信贷规模过度扩张的竞争。

　　就当前中国金融体制特征来看，有两大基本特征。一是以银行业为主导，银行业的资产及融资所占整个金融体系比重都在80%以上。而以银行为主导的金融体系，五大国有银行又占银行业的绝对优势。二是政府仍然对金融业实行严格的价格管制与规模管制。在这种情况下，计划经济思想对金融市场影响仍然有很大影响，金融资源有效配置是不可能的。因此，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要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的作用，就得改革当前计划性的银行体制，建立起有效的市场定价机制，造就能够自主经营、独自承担经营风险的银行主体，就得形成有效的市场竞争机制。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金融资源优化配置及降低整个金融体系之风险。

　　有效的市场定价机制确立，最重要的是利率市场化问题。随着2013年贷款利率全面放开、贷款基础利率报价机制确立及同业存单市场建立，中国利率市场化的程度已经很高了，但是正因为对银行有严重的成本约束的存款利率没有放开，当前中国金融市场的价格机制仍然是严重扭曲的。这种价格机制严重扭曲成为目前银行体系竞争为数量竞争而非价格竞争、中国银行体系“金融脱媒”严重、影子银行盛行、货币市场期限结构严重错配、互联网金融快速成长、融资结构不合理、房地产泡沫严重等问题的根源。

　　目前国内的银行市场，看上去是政府对价格管制少之又少，除了存款利率上限没有放开之外，贷款利率是完全放开的，再加上货币市场的各种利率完全是市场利率。但中国银行业的存款利率与成熟市场银行的存款利率有很大不同。存款利率不仅是银行贷款利率成本约束，也是整个金融市场的基准利率。也就是说，银行存款利率不仅决定银行贷款利率高低，也影响到整个金融市场之价格走向。如果银行的存款利率是管制的，那么银行市场的竞争并非是价格的竞争，往往会转向信贷规模的竞争。即在价格水平无差异性的情况下，信贷规模的大小也就决定了银行业的竞争力水平。所以，信贷规模的扩张成了银行业绩最大冲动。年初一到，抢贷款则成了各家银行增强其竞争力最为重要的标志。

　　同样，为了限制银行信贷的过度扩张，政府不仅对银行市场的价格进行管制，也得对银行的信贷规模进行管制。而银行业为了规避这些价格与数量管制，纷纷地把银行存款业务从表内移到表外。

　　当前国内金融体系潜在风险高、金融结构不合理等，都与利率市场化滞后及金融市场价格机制扭曲有关。国内金融市场由于存在一定政府隐性担保，在信用扩张不大的情况下，金融危机发生概率当然小，然而随着流动性风险、影子银行风险、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及利率风险的逐渐暴露，我国信用过度扩张潜在的风险正在增加。利率市场化改革、建立存款保险制度和银行业市场化退出机制，意味着国内银行市场竞争方式将发生根本性变化，以往拼规模的竞争方式将结束，商业银行在成本约束条件下，必须从根本上提升其风险定价能力。不过，对于当前国内银行市场的风险有多高，还得慎重评估。这里既有现有的监管标准能够识别风险的问题，也有经济逆周期时的金融风险有多大如何评估的问题。要防范这些风险，就得从根源上入手，改革现有理念，加快利率市场化改革，让市场价格机制在经济运行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利率市场化改革就是要矫正当前中国金融市场扭曲了的价格机制，通过有效的价格机制来决定金融资源的流向，提高当前国内金融体系运作效率，以及金融市场服务于实体经济的能力。从国内利率市场化改革实际效果来看，以往利率市场化改革的思路、方式及路径已经不适应发展了的经济形势，需要重新界定当前利率市场化改革的初始条件、方式与途径，根据中国的实际情况重新制定当前中国利率市场化改革的路线图，加快中国利率市场化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