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债哥”哭诉:
包二奶让我变穷 高利贷把我逼疯
曾经工作稳定家庭美满,如今家庭破碎官司缠身四处躲债……这一个案背后凸显的民间高利贷乱象,应引起重视
老朱拿着自己写的“说明书”给记者看,上面写着他对借贷相关事情的一些说明并按有指纹
老朱的前妻张某和儿子居住的房屋门上的玻璃被砸烂,张某说这些都是“高利贷”干的
老朱今年58岁,广州从化本地人,扁平而苍白的脸庞上架着一副宽宽的眼镜,讲起话来完全不像有精神病的样子。可是,他提供的病历却清楚表明他刚从广州市精神病医院出院,他在里面已经待了差不多六个月!“我爱喝酒,有酒精依赖症……但是说到底,是高利贷把我逼进精神病医院的!即使在我住院期间,放高利贷的人还来电话威胁追债。现在我出院了,但不敢回单位上班,已经无处可躲了”!
老朱借了多少高利贷?他自己都算得不太清楚:三年时间里,本金大概借了100万元,已经还了300万元利息了,还有400万元利息没还清,现在每个月要还的利息都有几十万;2013年以来,已经成为从化市法院十单债务官司的被告……近日,在从化市一家不起眼的小酒楼里,老朱在前妻张某的陪同下,向羊城晚报记者讲述了他15年来不堪回首的往事。
品行不端 包二奶又赌博堕高利贷深渊
老朱的生活原本令人羡慕:有一份在某大型国营企业上班的工作,收入稳定;老婆原来在小学当老师,后来自己出来独立办学;家里有儿女各一个,如今都已在从化参加工作。15年前,也就是在1998年后,老朱自称受到社会上包养“二奶”的不良风气的影响,经别人介绍包养了一名姓丘的离婚妇女。十余年来,老朱支付丘某全部的生活费用,还用自己的工资与公积金为丘某在从化买了一套房和一间商铺,前后花去至少七八十万元,但当时都没在房屋与商铺的产权证上署上自己的名字。
老朱称,2011年初左右,丘姓女子在“榨干”他后,还逼着他写下了一张5万元的借条,这借条至今还在丘某手里。老朱反省自己:因为养二奶变得入不敷出,曾经希望通过“赌马”赢些钱回来解燃眉之急,结果却又逢赌必输,自己因此慢慢陷入了高利贷的深渊——
2010年的某一天,老朱经一朋友认识了债权人易某某,借了第一笔高利贷5万元,口头约好月息6分。当时在易某某办公室给的现金,当场扣掉月息,老朱到手其实就只有47000元。因为没有及时还钱,到期后只好临时又去找另外的人借钱来还易某某的利息。就这样拆东墙补西墙,直到有一天认识了一个刑满释放的债权人黎某,这个人先后又介绍了好多人借钱给老朱,有时甚至主动在电话中说帮老朱还了利息,下次见面就声称已还的利息又变成本金,逼着老朱再写一个新的借条。就这样,新的利息也就慢慢变成了新的本金,新的本金又产生新的利息……
据概算,三年来,老朱前后辗转一共向20多个债权人借了大约100万元的本金,还了大概300万元的利息,算来至今还有400万元的利息没还清,每个月产生的利息都已高达几十万元。
在不断被逼还债的过程中,老朱先后想过出卖给情妇丘某买的那套房,但被丘某拒绝(两人因此断交);也找过离婚后的前妻张某,后者先后给过他55万元现金用于还账,同时也因其拖累成为多宗债务官司的被告,房产也被法院冻结。老朱称,就连自己的工资卡也被债主“抢走了”。
债务疑局 借条不写利息还钱没收据?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老朱显然不是完全没文化的粗人,他自称每一次借款行为自己都留有记录,其亲手写下的借钱记录笔迹相当工整,但几十页之多却没有借款人留下的任何印记或凭证。针对老朱提供的部分借条的复印件,羊城晚报记提出疑问:为什么这些借条上都没有写明具体利息?没有利息又如何认定对方放债行为是高利贷?老朱对此的解释称:放高利贷的人一般都不会直接在借款合同或借据上写明高出法律规定的利息的,因为这样的高利息借据是不受法律保护,他们把钱借出来之后,另有一笔自己私下里的记录,追起债来就要按实际约定的利息来执行。
那么,老朱自称已经还的300万元利息,又有何凭证?为何每一次还钱,债权人都没有提供收款收据?老朱对此如此解释:这些追债人都很凶,每次收完利息就走了,只有极个别人留下了收据,自己都做了复印保存;也有个别人是提供账号通过转账支付的,但绝大多数人都是拿了现金就走——“他们从来都不催我还本金,每次收走的都是利息,而且都不愿意留下任何收据!”老朱说。
无处躲债 拖累前妻打官司四处上访
老朱回忆称:2013年1月7日下午,放贷人黎某约他见面还利息,他当时没钱要求延期还款。但是黎某不同意。当时他刚下班走到一个交叉路口,被从一辆小轿车和一辆面包车上走下的十多个人包围,威胁他“你要手还是要脚”,强迫他上车签了两个新欠条,一共7万元,现在单单利息就还了11万元。
据老朱提供的出入院手续,他是2013年1月14日住进广州芳村的精神病医院11楼,6月30日才出院的,医生当时诊断认为他犯有“酒精依赖综合症”。老朱承认自己精神上受不了高利贷的压力,才被逼进了精神病医院。就在住院期间,还两次被放贷者电话“追杀”。
6月30日从精神病医院出来之后,老朱这样描述自己这一个多月的生活:有家不敢回,有班不敢上,东躲西藏,不敢上街,不敢见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期间,当茶楼服务员开门进来,老朱的双眼依旧诚惶诚恐地张望,他总是习惯性地将背往墙靠,将视线范围扩大,保证自己能够及时看到每一个进门者。
在老朱接受采访期间,其前妻张某则张口“他太蠢了”闭口“他太笨了”。据张某介绍,自己早就听说老朱有外遇,但一直不知道他还有高利贷债务。因为老朱经常不回家,双方最终在2012年7月11日办理了离婚手续。没想到离婚几个月后,老朱又回家来要钱,说要拿去还债。2012年的10月到11月期间,张某先后借了55万元给老朱去还债,其中32万元是老朱单位分房所卖的房款。此外,张某一栋六层的楼房也被老朱的债权人马某某以租赁的名义强行霸占了,张某目前唯一的住房也被高利贷的人上门追债,大门玻璃都被打破。更让张某纠结的是,多名债权人在把老朱告上法庭的同时,也把作为前妻的她列为被告,导致她目前的住房被法院冻结——张某怀疑:“有些借条的日期明明是离婚之后发生的,但却故意写成了离婚前!因为老朱怕死,人家吓一吓他就会乱写!”
面对前妻的斥骂,老朱多半选择沉默,但有时也会三番五次地责骂自己说“我现在想死都难”。在一份老朱亲笔书写的说明书上,他也承认自己“人笨,怕死,他们(放高利贷的人)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现在一无所有了,只有一条命,随便他们拿去”。
采访结束时,老朱表示不能和记者一同从正门出去,他要从后门离开,以免被别人认出……
采访手记
面对疯狂高利贷,政府部门怎作为?
采访结束后,老朱惶恐的眼神和其前妻张某无助的泪眼一直让记者难以忘怀。老朱品行不端贪色懦弱,固然应受到谴责与批评;但面对近乎疯狂的高利贷现象,从化市的相关职能部门为何无动于衷?张某称早在几个月之前就把相关的上诉材料寄送给了从化市委市政府以及公安、信访、纪委、妇联等部门,但至今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这些材料都“石沉大海”了吗?羊城晚报对此将继续关注。(记者 杨桂荣 鲁钇山 实习生 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