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金改
访谈嘉宾:
刘纪鹏
中国政法大学资本研究中心主任
孙立坚
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
温彬
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主管
十八届三中全会前,金融改革一直被热议。然而,在公布的三中全会公报中却仅以 “完善金融市场体系”一笔带过。
金改究竟为何如此“失落”?本报记者特邀请了活跃在市场前沿的三位经济学家为读者解读其中原因。
未提金改并不意外
中国经济时报:在三中全会召开前,绝大多数舆论认为金融改革会在三中全会中占据重要篇幅,但目前并没有看到直接提及金融改革的内容,市场对于这一状况表现出了意外,您怎么看这一现象?
刘纪鹏:这次没有提金改,在我意料之中。原因在于,一是正在进行的金融改革和经济改革基本都涉入深水区,遇到的问题比较敏感。比如金融管理体制问题,中国要不要成立中央金融委来统管未来中国战略制高点的金融;还有金融垄断,到底是垄断带来稳定,还是竞争带来繁荣;金融牌照要不要向民营企业、网络金融全面开放等,这些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有经济体制改革,这些重大问题都没有在这次全会上具体提及,原因是首先我们没有看清楚,市场化的中国梦到底该做何种路径选择。第二是涉及到政府部门既得利益者,改革者和被改革者利益纠缠在一起,难度大。第三是这次提出的成立中央经济体制改革领导小组,这一步早就该走。过去的15年,只顾着“种审批的田,荒了改革的地”。现在成立这个小组,在政治体制上就有了保证。
孙立坚:三中全会是一个大的战略性定位,并不是一个战术公告,从这个角度看,我们不能过度强调它对金融领域有多大比重的解读。至少在全球化战略当中,写进了有关加快自贸区建设的内容,在自贸区建设当中,金融占的比重是跨时代的,其涉及到人民币、资本账户、汇率等诸多问题。现在已经强调加快自贸区的建设,也就是强调了它的整个做法要加快要改革。目前的关键是要等战术——央行的细则。从这个角度讲,也不要过度强调三中全会对这一问题的提及。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救国必须靠实业,要把实业救国的机会惠及到每个老百姓身上。它还强调,要采取多元化的发展战略来发展市场经济,但并没有反对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做法。
温彬:从十二届、十四届、十六届三中全会看,中共中央都做出了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因此,本届三中全会召开前,市场普遍预期也会做出类似关于全面深化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但从发布的公报看,它体现了本届政府对未来10年整体治国的方略和思路,更令市场充满期待。
经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经济进入了一个新阶段,支持经济快速增长的相关“红利”正在衰减,这就要求必须全面深化改革,才能保证中国经济保持中高速增长。目前,我国人均国民收入已超过6000美元,从国际上看,不少新兴市场国家人均收入达到这个水平时会面临“中等收入陷阱”,因此,需要从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方面进行改革,从而更好地与生产力和经济基础相适应。本届三中全会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党建等六个方面提出全面推进,反映了中共中央对当前所处阶段、面临问题、未来趋势的深刻把握,把全面深化改革提升到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战略高度,为未来发展确立了目标、指明了方面。
虽然在公报中与金融有关的只有一个地方提到,即“完善金融市场体系”,但预计随后即将公布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对此会有更多表述。
将市场化提升到一个新高度
中国经济时报:三中全会公报将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升级”为决定性作用,我们从金融改革的方向上如何把握这一变化?
刘纪鹏:中国的改革要推进市场的运行机制,这是最大的公约数,大家都尝到了市场经济进行资源配置的甜头。从体制之争看,只有两种手段能够进行资源配置,即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今天我们提出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就是要通过市场无形之手来进行资源配置。其实,从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始就强调了市场经济的作用,这次重提,并且提出是决定性作用,比基础性作用更进了一步,这标志着中国的市场经济还要深化:一切阻碍市场经济的旧势力、旧体制都要被打倒。
孙立坚:要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未来政府和市场的关系会反映到金融当中,政府要抓好监管和提高金融服务的行政效率,这个政府职能转变在要素市场改革当中非常重要。另外,与发达国家金融发展不同,我们牵扯到公有制和非公有制的关系,两种关系如何处理好也是突破金融改革非常重要的一点,其中包括重组、并购、走出去等问题,这些都会牵扯到国有和民营之间关系的处理。还有就是汇率、利率这些要素价格的开放。
温彬:关于“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论述明确界定了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中政府和市场的关系。过去,学术界对政府干预还是市场调节孰优孰劣一直存在争议,在具体实践中,尽管市场在发挥着基础性作用,但政府通过财政、金融、产业等宏观调控政策依然是经济增长的决定性因素。这次会议明确了市场处于核心地位,将加快我国市场化建设,把市场化程度提升到一个新高度。
市场的决定性作用会体现在社会经济的各个领域和环节,包括资源价格改革、土地市场改革等,对金融来说,就是要加快推进金融要素价格的改革,即利率和汇率的市场化,并有序推进资本项目开放,发挥金融杠杆在资源配置中的作用,促进生产要素合理流动,推动经济和产业结构的转型与升级。
当务之急是打破垄断
中国经济时报:全会中提到了“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从金融改革上如何理解这段内容隐含的方向?
刘纪鹏:经济改革中涉及打破垄断的问题,这个问题一旦和国企改革、所有制改革搅在一起,就变得非常复杂。因为国有资本在市场经济中地位如何,曾引发了极大的争论:是把国企向股份公司制度演变,还是把国企简单地私有化等。因为一招不慎就会丧失全局,况且,从俄罗斯等国的实践看,从国有向私有化演变的结局也不好。
孙立坚:在金融资源配置当中,金融是资源市场很重要的一部分。公报中即使没有直接提到金融,但资源涵盖了金融。
温彬: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提出了大力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本次会议再次强调“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并指出“推动国有企业完善现代企业制度,支持非公有制经济健康发展”,这为所有制结构和企业发展目标指明了方向。金融作为国民经济主要行业之一,也应遵循上述原则。在我看来,主要包括两方面内容:一是加快民间资本进入金融业。今年7月国务院出台《金融支持经济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指导意见》,明确提出扩大民间资本进入金融业,本次会议后将加快民间资本进入步伐,金融体系股权多元化的混合所有制结构,有助于提高金融业效率,更好地发挥金融业在资源配置中的引导作用。二是通过股权多元化有利于完善现代企业制度。对于国有股份占比较大的金融机构可以进行国有股减持试点,在保持国有绝对乃至相对控股地位的前提下,引入其他股东可以促进公司治理水平,提高金融机构的竞争力。(记者 范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