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控股上市：十五年磨一剑

　　文/阑夕

　　据报道，联想控股15日在香港进行了上市路演，并召开了全球发售新闻发布会。在超额配售权行使前，发行约3.53亿新股，占扩大后总股本的15%。本次发行价格区间为39.8至43港元，按价格区间中间价计算，本次发行融资规模约140.83亿港元。24位基石投资者踊跃认购，合计认购高达9.5亿美元。对于这家大型投资集团IPO，我想从十五年前说起。

　　十五年前，柳传志执意将如日中天的联想拆分为联想集团和神州数码，并让出业务层面的领导权，自己退至母公司联想控股，操盘布局投资业务，先后成立了联想投资（后更名君联资本）、融科智地和弘毅资本等公司。

　　拆分动作虽然有着细分垂直的考虑，但在当时一片整合上市的宏观背景之下，化整为零的做法仍然具有相当大的冒险成分。但是，联想分拆被证明是成功的，联想集团和神州数码分别在杨元庆和郭为的领导下取得了长远的发展，两间公司都迅速壮大了。而且，柳传志通过这种模式将企业管理引入市场化的路线，并腾出权力和职位用于拉升内部的潜力骨干，似乎更显目光深邃。

　　杨元庆、朱立南、赵令欢、陈绍鹏，这些如今均已独当一面的联想人，无一不是柳传志借由拆分机会方才孵化而成的新生代领袖，联想亦俨然成为一个从中心向边缘无尽伸展的品牌伞，由联想控股作为资本后盾，全力支撑各大业务板块的纵向开拓。

　　这种略显复杂而又聚焦远景的组织架构，在中国企业的发展历史上实属罕见，而在今年，联想控股正式宣告其将登陆港股市场的决定，更像是十五年前种下的那枚种子终于破土而出的因果程序。

　　媒体人段钢讲过一个故事，1999年，他采访柳传志，柳反问他，中关村的小企业靠什么挣钱，段钢老老实实说不知道，柳传志很得意，说了自己的腹稿：“靠技术。靠自己开发技术，然后把技术卖给联想这样的对技术有需求的大公司。只要有好技术我就买，我还可以买公司和整个团队。联想呢，就变成一个平台。而且我们还要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从资金、管理上支持他们。如果这些小公司成功了，我们的收益就大了。”

　　只有未来真的到来，才能证明当初的远见卓识。

　　商界对柳传志的评语，往往离不开“谋定而后动”，实际上，“动”非难事，关键在于“谋”的过程，柳传志亦曾亲历惨痛教训。

　　还是在十五年前左右，联想嗅到互联网的先机，重金打造FM365项目，豪言壮语迄今仍历历在目：“用最红的人，做最红的广告，1年烧1亿钞票，3年做成中国最红的互联网站”，最终却没能抵御互联网泡沫的寒流，黯然退场。

　　后来，柳传志在联想内部常将“想清楚”挂在嘴边，他给FM365打分，称是“战略（看好互联网）成功、战术（网站经营）失败”，反思过于冒进而无计算。到了意欲接手IBM的PC业务时，柳传志的心态已经相当成熟，他带着团队用了半年时间研究收购之后该怎么做，从IBM为什么要卖为起点，讨论联想的收购动机、盈利空间、业绩风险、克服方式等问题，不到想清楚的时刻，绝不出手。

　　联想的决策模型，被柳传志总结为管理三要素：建班子、定战略、带队伍，前两个要素与彼得·德鲁克提出的“管理者的两项要务：建立团队和权衡利益”具有一致性，可以说是现代企业管理的同门分支。但是在第三个要素“带队伍”上，则因涉及到不同公司的不同文化，每个企业家都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比如柳传志近期与罗振宇有所沟通，也数次与“罗辑思维”合作接触年轻族群，但是对于后者提倡的“U盘化生存”，柳传志就十分抵触。所谓“U盘化生存”，是罗振宇从社科人文角度提倡的组织革新理念，他将传统工作模式比作“硬盘化生存”，个人无法脱离组织，而年轻人应当争取成为自带信息、随时插拔的“U盘”，将个人价值置于首位。

　　管理学讲究实效，很难以理论分出对错。柳传志的顾虑不难理解，早在十五年前，联想就已经是一个万人规模的庞大企业，不太适合后现代的社群经济模式，不愿见到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在罗振宇读凯文·凯利的《失控》的年纪，柳传志读的是意大利军人作家乔万尼奥里的长篇小说《斯巴达克斯》，推崇斯巴达方阵训练有素的集体作战能力，所以在“带队伍”时，柳传志强调“德重于能”，游离于公司价值观之外的人才，一定不能要。

　　柳传志专门去成都参观过武侯祠，也对孔明研读颇深，他惋惜孔明没有放权给姜维，“哪怕打了败仗再进行总结，也是好的”，也谈及挥泪斩马谡的无奈，“规定了你应该怎么做，你没那么做，果然错了，因此蒙受了很大的损失”。

　　这也并非是柳传志在无的放矢，比杨元庆等联想之星更早，柳传志曾在新人的任用上栽过跟头。企业家的风骨，注定是由血泪凝结而来的，一帆风顺只是愿望，沿路坎坷才是现实。几十年来的考验，打磨出了柳传志的管理智慧，也让联想控股能够以瓜熟蒂落的从容姿态进入上市轨道，这本身就已经是一部史诗般的传奇。

　　谁又能想到，十五年前还在现学现卖企业投资理念的柳传志和他的联想孤军，已经积聚成了贯穿IT、金融服务、现代服务、农业与食品、房地产以及化工与能源材料六大板块的巨型方阵，甚至还在财务投资业务方面以天使投资、风险投资和私募股权投资等方式覆盖到了企业成长的所有阶段。

　　“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用这首诗句来形容联想控股的上市，或许是再适合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