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预兆，万家共赢资产管理公司(下称“万家共赢”)旗下某产品募集的8亿资金不翼而飞，被合作方挪用到另一基金子公司金元百利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金元百利”)旗下产品的账上。
这宗“奇案”发酵数日，疑点仍层出不穷。外界普遍将眼光聚焦于李志刚为首的地产私募团队，因其所操盘的两个有限合伙基金分别涉足万家共赢和金元百利的项目，有“左手倒右手”补窟窿的嫌疑。
但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线索指向另一个联结点，即中国银行。有知情人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透露，事件至少有两名推手是银行“局中人”。一个直接的印证是，被挪用的8亿资金均备于兑付中行的投资客户，“通常来说，最大的受益者要承担最大的嫌疑”。
更重要的是，万家共赢所发售的“售房受益权ABS项目”的真实性存疑，一旦被证伪，则事件性质远不止是“挪用”。
神秘融资方
今年6月，万家共赢一款“非地产资产证券化产品”产品在市面高调宣传，产品期限1年，预期收益率8%至9%。彼时投资者并不知道，该产品在短短两个月后将遭遇资金挪用。
其交易结构如下：万家共赢募集资金成立资产管理计划，买入深圳景泰基金管理有限公司(下称“深圳景泰”)所成立有限合伙基金的LP份额；该有限合伙基金买入中国银行云南省分行的按揭贷款受益权(下称“景泰项目”)。
增信措施为，中行云南分行向基金出具《按揭贷款发放计划说明》，承诺按时足额向基金直接划转按揭贷款；中银保险提供信用保险保障。
深圳某基金子公司投资经理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这在业内称为“应收按揭款”模式。开发商一大资金来源是预售房款，其主要来自房贷；房贷从审批到发放有一段时间，账面形成一笔应收银行的款项。“景泰项目”以该应收账款的受益权为质，向投资人寻求融资。
“当初看到景泰的交易结构，就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回想起来，原来里面没有出现融资方！”他说，类似产品以往均会明示融资方信息以及资金用途，但景泰的材料里并无阐述。
神秘的融资方是谁？万家共赢风控团队对项目的真实性、可行性有无把握？据称万家对该项目进行了两轮尽调，除了自身团队，还有外聘的君合律师事务所团队。
关键信息缺失没有影响募资。据媒体报道，6月13日，万家共赢将首期款项8.5亿元打到景泰一期基金的账户上，后来又划转第二笔1.18亿元资金；这期间，合作方深圳景泰收到来自中行的项目暂停函，但并未通知万家共赢。
6月19日晚间，深圳景泰通知合作机构“项目暂停”，并将账上8个亿的资金划转至中行上步支行。万家共赢发现挪用后，迅速冻结相关资产及账户，并向证监会和警方报告。
云南“吸金者”
楚雄佳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下称“佳泰地产”)由此登场。工商资料显示，该公司成立于2006年，注册资本2000万，投资人为“深圳吾思中央公园股权投资基金合伙企业”一期、二期和三期(下称“中央公园项目”)。该合伙企业的管理人是深圳吾思基金管理有限公司(下称“深圳吾思”)。
据了解，前述3期合伙基金均通过中国银行深圳上步支行销售。景泰项目被挪用的8亿元中，有2亿元用于兑付相关投资者。
剩下的5.9亿元出现在金元百利的“金元惠理吾思基金城中村及棚户区改造系列专项资产管理计划”(下称“城中村项目”)账上。该项目募集资金投入吾思基金设立的“深圳吾思十八期股权投资基金合伙企业”有限合伙份额，向云南丰华鸿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下称“丰华鸿业”)发放委托贷款，用于昆明市官渡区宝华寺城中村改造项目。
这两个项目与景泰项目彼此关联：丰华鸿业是佳泰地产所控制的项目子公司；吾思基金的董事长李志刚同时是景泰基金的控制人。
资金到账之日，正是中央公园项目、城中村项目缺钱之时。外界遂判断，李志刚有骗取资金“补窟窿”的重大嫌疑。
另一道关联是银行：中行深圳上步支行是中央公园项目的销售方，亦是城中村项目的投资顾问。景泰项目的金融服务更几乎由云南中行包揽，该行是项目的还款来源、担保人和托管人，理论上借款人也是与之有业务关联的开发商。
据了解，8亿资金划账时，划款指令上只留有深圳景泰的印鉴；而按照一般托管规则，资金划转必须有景泰和万家共赢双方印鉴，或至少经过后者的复核。但有知情人向21世纪经济报道透露，事后并未发现景泰项目与银行有托管协议，而无托管的“裸奔”在资管市场极罕见。
另一疑点是：8亿资金中，有2亿元被闪电转给上步支行的理财投资者，警方仅冻结到5.9亿元——若是由李志刚团队独立完成，可谓高效。
银行“局中人”
至此案情依然零碎，而一名知情人士透露的两个关键人物，或许能将多个碎片串联起来。
其一是深圳中行北方大厦支行的张姓行长，曾在上步支行就职。支行员工表示，“周初还看到他上班，这几天没来”。其二是云南中行个金部的徐姓负责人，曾任中行楚雄州分行行长。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通过两人所在分支机构确认了其身份，但未能与之取得联络。
据称，万家共赢、君合律所的团队先后赴昆明作尽调时，有一自称“景泰基金高管”的人全程陪同；事后证实，这名“高管”的真实身份竟是北方大厦支行的“张行长”。
该知情人还透露，尽调期间的会议均在云南中行的会议室举行，个金部徐姓负责人全程在场。“融资企业来自楚雄，徐对项目非常熟悉。万家共赢一直以为他们是在跟中行谈。”
他表示，中央公园项目、城中村项目实为徐、张两人联手操作，李志刚团队配合。景泰项目资金被挪用，与两人亦脱不了干系。城中村项目的兑付是事件导火索，“融资方成本40%，给到投资者12%，可能是压垮项目的直接因素。”
几名地产私募、信托公司人士表示，上述说法有一定说服力，理由是李志刚及吾思基金在深圳业界知名度并不高，但所披露的项目规模颇大，难以想象没有大型金融机构撑腰。
不过也有人提出疑问：“如果吾思基金两个项目是中行主导的，出现兑付问题后，银行应该有足够的实力来处置。新设基金来填窟窿，对设局者来说不值得，等于个人扛下了机构的风险。谁愿意做？”
由于无法接触万家共赢的尽调团队，21世纪经济报道尚未能求证以上细节的真实性。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还多次拨打吾思基金两名高管杨治、翟江涛的电话，无人接听；李志刚传已被警方控制，手机一直关机。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将继续追踪事件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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