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鲁北集团的40亿资产去哪了？

　　一家往年营收在40亿元左右、总资产接近百亿的公司，却在一年之内营收规模缩至原先的10%，资产减半，这家正在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国企到底发生了什么？

　　近日，山东鲁北企业集团总公司（下称鲁北集团）增资扩股项目在山东产权交易中心挂牌。这意味着这家山东省滨州市国有控股企业的混合所有制改革进入实质性操作阶段。

　　公开资料显示，鲁北集团是国有特大型企业，隶属鲁北高新技术开发区管理，拥有5000多名员工，年销售收入200亿元，为中国化肥五强、中国化工五百强企业。

　　鲁北集团旗下控股鲁北化工股份有限公司（下称鲁北化工，600727.SH），持股比例为30.56%。这家在上交所上市的化工企业是世界上最大的磷铵、硫酸、水泥联产企业，年可产15万吨磷铵、20万吨硫酸、30万吨水泥。国资企业的混合所有制改革一直都是二级市场的炒作热点，此次鲁北集团的混改也备受关注。

　　山东产权交易中心公开数据显示，鲁北集团注册资本10亿元，法人吕天宝，山东鲁北高新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全资控股。

　　由山东黄河有限责任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标的企业审计情况显示，截至2016年3月31日，鲁北集团业务收入1.19亿元，净利润为亏损1871.55万元；流动资产、长期投资、固定资产、无形资产等分别为32.47亿元、8.1亿元、11.44亿元和1.94亿元，资产合计为53.96亿元。长期负债20.12亿元，负债合计55.53亿元。

　　山东华永资产评估有限公司给出的评估结果显示，鲁北集团总资产为62.8亿元，负债为55.28亿元，净资产为7.53亿元。

　　不过，界面新闻记者调查发现，鲁北集团此次披露的财务数据与此前公开披露过的财务数据差异明显。

　　公开资料显示，鲁北集团除了控股上市公司鲁北化工之外，旗下还包括山东鲁北发电有限公司、无棣海通盐化工有限公司、山东鲁北钛业有限公司（下称鲁北钛业）、山东鲁北海生生物有限公司（下称鲁北生物）、山东无棣鲁北化工建安有限公司、无棣海川安装工程有限公司、无棣海生运输公司、无棣海滨大酒店有限责任公司、山东祥海钛资源科技有限公司、无棣中海新铝材料科技有限公司、山东金海钛业资源科技有限公司。

　　山东产权交易中心披露的数据显示，截至2016年3月31日，鲁北集团一季度业务收入仅为1.19亿元。假设2016年鲁北集团四个季度营收均为1.19亿元，那么2016年全年鲁北集团的营收仅区区4.46亿元。这个数字与鲁北集团此前披露的历年数据差距巨大。

　　界面新闻记者获得的一份《山东鲁北企业集团总公司2015年1-5月份经济运行分析》的内部文件显示，仅2015年1-5月份，鲁北集团就实现营业收入29.39亿元，同比增长37.93%，利税2.31亿元，同比增长34.28%。

　　按照平均计算，2015年前五个月，鲁北集团月均营业收入5.88亿元，一季度营收约为17.63亿元。

　　鲁北化工此前在一份《购买办公楼层暨关联交易公告》中也曾披露过鲁北集团的财务数据，这份公告显示，截至2014年9月30日，鲁北集团营业收入为34.54亿元，净利润为2.08亿元。按照前三季度的均值计算，鲁北集团2014年每季度平均营收为11.85亿元。

　　在这份关联交易公告中，鲁北化工还披露了控股股东鲁北集团2013年全年的财务数据，数据显示，鲁北集团2013年全年营收42亿元，净利润2.18亿元。按照均值计算，2013年鲁北集团每个季度大约获得10.5亿元的营收。

　　如果再向上追溯一年的话，2012年1-11月，鲁北集团实现销售收入40.47亿元，净利润4.9亿元。这份数据来自“华融信托鲁北企业集团信托贷款集合资金信托计划（第二期）推介书”。按照均值计算，鲁北集团平均月度营收为3.68亿元，一个季度的平均营收约为11.04亿元。

　　从上述公开披露的数据计算可以得知，鲁北集团2012至2014年间的年度营收一直稳定在40多亿元附近，季度营收约在10亿元附近，2015年鲁北集团的一季度营收约在17.63亿元左右，增长幅度较大，如果按照均值计算，全年的营收数字大概在70亿元附近。

　　不过，根据鲁北集团此次披露的数据显示，2016年公司一季度营收仅1.19亿元，尚不足2015年一季度营收（估算数据）的6.74%，按照均值计算，2016年的年度营收也仅是往年的1/10。

　　鲁北集团是否遭遇了营收断崖式下滑的情况？如果不是，该份数据的异常是怎么造成的？

　　“也有可能是因为季节性原因导致一季度营收减少，也许此后业绩会慢慢释放，不过从鲁北集团历年的财务数据看，此次披露的数据差异明显，不排除人为调节的因素存在。”一位资深财务人士告诉界面新闻记者。

　　界面新闻记者发现，上述信托计划还曾披露过旗下两家核心子公司鲁北生物和鲁北钛业的营收数据，两家企业分别主营氧化铝和钛白粉生产，其中鲁北钛业为国内规模较大的钛白粉生产企业，鲁北集团分别持有上述两家企业的100%和98%的股份，信托推介书里表示“鲁北生物和鲁北钛业为鲁北集团重要核心子公司，两家公司全年可实现营业收入25亿元，约占集团合并收入的61%”。

　　假设上述两家核心子公司的营业收入不变的情况下，两家子公司的每月营收数字约为2亿元左右，而鲁北集团披露的2016年第一季度的营收数据仅为1.19亿元。也就是说刨除其他子公司的营收贡献，占集团合并收入61%的两家核心子公司的营收在2016年缩水了一半。

　　“我跟我们集团财务了解了下情况，这个一季度数据只审计了集团本部的还有一个热力公司的营收，其他子公司的营收数据都没有并表。”5月18日，鲁北化工一位高层在接受界面新闻采访时表示。

　　此外，界面新闻记者发现，鲁北集团披露的另外一项财务指标与往年也有较大差异。从山东产权交易中心披露的数据显示，截至2016年3月31日，鲁北集团的总资产为53.96亿元。而从上述文件中披露的数据显示，截至2012年11月30日，鲁北集团产资产规模为87.90亿元；截至2013年12月31日，鲁北集团资产总额为80.16亿元；截至2014年9月30日，鲁北集团的资产总额已经高达95亿元。

　　也就是说，鲁北集团的资产总额在近几年一直维持在80亿-90亿元附近，2014年的资产总额甚至超过95亿元，上涨明显。而此次披露的数据显示，鲁北集团的总资产仅53.96亿元，差值高达40多亿元。

　　“鲁北生物和鲁北钛业占集团收入的六成，对于集团的影响如此之大，正常情况下，都需要纳入审计范围和评估范围进行审计和评估。如果将一个应该纳入审计和评估范围的资产和收入排除在合并范围之外，那么必然导致集团资产和收入的低估。”

　　上述资深财务分析人士告诉界面新闻记者：“假定鲁北集团依据这样一份审计报告和评估报告进行资产转让的话，必然会压低收购价格，导致国资贱卖、国有资产流失，如果是刻意为之，就涉嫌进行利益输送。”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鲁北集团此次混改本身没有打算把这几个子公司列入混改范围。”不过，从山东产权交易所的公告来看，界面新闻记者并没有发现这样的线索。

　　根据山东产权交易中心的披露，此次增资额将不低于6亿元，原股东的出资额将按照评估净资产等比例降低，增资后鲁北集团的注册资本将变更为13.57亿元。

　　对于意向参与混改的投资方，鲁北集团也给出了颇为苛刻的门槛。意向投资方须为年销售收入不低于300亿元、净资产不低于120亿元的境内企业法人，增资后三年内不得转让股权并且不接受联合体投资。

　　“设定如此高的门槛，有点定向招亲的意思。”一位投资者表示。

　　增资扩股完成后，山东鲁北高新技术开发区管委会持有山东鲁北企业集团总公司55.5%的股权，新引进的股东持有山东鲁北企业集团总公司44.5%的股权。

　　由于监管层对产权市场这样的场外市场信披要求，并不像主板、创业板乃至新三板那样严格，因此数据的真实性和准确性很难得到保证，也给了部分公司操纵财务数据的空间。这个市场的灰色地带，或许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