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团借壳买牌照？没戏

　　郝亚洲/文

　　通过收购钱袋宝，美团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第三方在支付牌照。但对王兴来说，最好的时机，可能已经过去了。

　　很难想象，一个高喊“互联网下半场”的布道者，一个将公司最高估值做到180 亿美元的极客，一个要打造中国互联网“第四极”的创业英雄，直到创业6 年了，才认真对待第三方支付这件事。对O2O 企业来说，支付不只是支付那么简单。完成交易闭环，获得用户交易数据，支付是基础工程。

　　今年上半年，美团支付由于无证经营，受到广泛质疑。美团辩称，通过合作支付通道，完成电商交易的支付环节，是电商平台的惯常做法。但6 月份，有消息称央行约谈并叫停了美团支付。其实，美团团购、充值、优惠买单等，都需要消费者充值到美团账号，再支付给商家，已经在交易双方进行了资金转移，美团违法开展了资金支付结算业务。

　　为什么说已经晚了

　　中国互联网支付领域最重要的第三方支付工具，阿里的支付宝和腾讯的财付通，曾经都离美团如此之近——阿里和腾讯都是美团的股东。

　　支付宝不可能支持美团，大家都知道了。王兴铁了心要去阿里化，阿里在美团点评的那点儿股权，已经是简单的财务投资。实际上，阿里正在打折抛售手中的美团点评股份。但美团没有倚重财付通或者说微信钱包，却是让很多人费解的一件事。不是说，美团与大众点评合并，腾讯是重要推手，美团已经站队腾讯了吗？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得了解腾讯如何做事。自马化腾下定决心开放腾讯，这家巨头的投资风格，确实改变不少。入股不控股，合作不控制，成为腾讯布局的主要原则，也是王兴最终选择腾讯的重要原因。

　　但这也决定了，腾讯与美团的关系，终究只是一种松散的同盟关系，具体到资金流动这样的利益环节，腾讯不会无条件支持美团，费率抽成也是在商言商，大家可以谈，但谁都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此前美团对第三方牌照不够重视，却有布局独立支付体系的打算。美团既然是一家平台型公司，就应该有能力为用户提供网上交易和资金流转服务。加上针对平台资金流水，第三方支付企业的利益抽成，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果有自己的支付工具，这笔钱就可以省下了。

　　一般的团购、电商、P2P 企业，接入支付宝或财富通作为支付通道，显得顺理成章。它们规模不大，没有必要也不太可能拥有自己的第三方支付工具。但美团这样的公司，自以为服务海量的用户，如果力推自己的第三方支付工具，用户能够接受吗？

　　答案是否定的。支付宝和微信钱包，已经成为主流人群的一种使用习惯。在各种使用场景中，无论是扫码支付，还是余额买单，手机里自然而然调出的，都是这两个移动应用。信用卡作为一种支付工具，在便利性上已经被手机支付打败。除了透支一个优势，找不到其他优势了。而储蓄卡消费，多数用户习惯从卡里集中转款到支付宝或微信钱包，再进行支付，更加方便快捷。

　　换句话说，随着支付宝和微信钱包的规模效应持续放大，中国最后只会存在两类商家，一类是支持支付宝或微信钱包的商家，一类是不支持支付宝或微信钱包的商家。后者的生存空间（尤其平台型公司），将越来越窄。马云说，支付是电商（美团也是一类电商）的水、电、煤，绝对不是玩笑话。

　　北京钱袋宝支付技术有限公司选择出售公司全部股权，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这家2008 年成立的公司，是央行首批《支付业务许可证》获得企业（2011 年，同批共有27 家获得牌照），2014 年还接受了海通证券、和谐成长等机构的投资。业务范围涵盖互联网支付（全国）、移动电话支付（全国）以及银行卡收单（全国）等关键领域。

　　正如钱袋宝创始人孙江涛所说，如果不选择这次交易，钱袋宝在支付领域也只能算是一个二线公司。“发展了8 年左右的时间，在一个细分领域做得还不错。如果我们继续独立发展的话，可能也在小微商户的细分市场当中有一定的份额，如果真想做大做强，还是比较有挑战的。”

　　牌照的交易

　　孙江涛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该倒向何方。

　　2010 年，央行出台《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管理办法》，规定非金融机构如果要提供支付服务，必须取得《支付业务许可证》，接受央行监管。当时钱袋宝只是一家小型创业公司，什么都是刚起步。

　　他却决定全力以赴争取，最后竟然成功了。钱袋宝的牌照编号是11 ，成为当年的一匹黑马。接下来，钱袋宝与中国银联合作，快速实现商业化。如果没有进入商用领域，这家公司很可能早就被淘汰了，产品和服务有了营收，公司才可能继续发展。

　　2015 年3 月，央行发出第八批支付第三方支付牌照以后，至今没有发放新的牌照。5 年时间，央行总共发了270 张牌照，除去因违规经营被吊销的3 张，市场上的牌照有267 张。

　　第三方支付很重要，不少牌照拥有方的经营却不容乐观。想赚钱，必须有用户基数，有使用场景，说白了是必须做大用户规模。但做大用户规模谈何容易，牌照转让成了一门有中国特色的生意（类似股票市场的买壳）。

　　牌照本身不可以交易，但牌照背后的公司，股权是可以交易的。京东、万达、小米、恒大、美的，这些明星企业都曾收购过支付机构。想拥有牌照的企业众多，牌照却是稀缺的，导致牌照拥有方坐地起价。市场上一张第三方支付牌照的价格，已经炒到7 亿元到10 亿元。此次美团收购钱袋宝，没有披露具体金额。但有消息称，美团的收购代价是13 亿元。

　　孙江涛在发给全员的内部邮件中说：“钱袋宝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未来，让我们一起，从今天开始，心怀梦想，勇往直前。”这些场面上的话，估计没有几个人认真对待。可以确认的事实是，卖家知道美团面临无牌照的窘境，占据了有利的谈判地位，最总卖出了天价。

　　13 亿元，对规模型企业来说，也属于重大的资产投资，何况美团这样仍然在持续烧钱的创业公司。这一笔投资，买来的是一个有待验证的支付工具，但可能给美团造成进一步的放血效应。

　　无奈之举

　　2015 年7 月，美团引入华润旗下华润创业联和基金的G 轮融资之后，就在继续寻求新融资。但融资环境在持续恶化，尤其从去年到今年，房价暴涨，对消费和实体经济造成巨大冲击，资本也变得日益谨慎。

　　就连有“风投女王”之称的今日资本创始人徐新，也说做投资21 年，今年上半年是第一次感受到冬天很寒冷。他对创业者的建议是：创业者要保证活下来，账上的现金要足够活18 个月，因为找到新的一轮融资，调整模式需要18 个月。

　　对美团来说，可供选择且有实力的投资人不多了。经历了这么多轮次的融资，该见的投资机构见了，该融的钱也融了。融资轮次越往后，价格越贵，也越容易出现有价无市的情况。美团这样的公司，是一个资金水泵，把社会资金池的水快速抽干，也大大降低了其他创业公司获得投资的机会。让人觉得讽刺的是，尽管抽了那么多资金，美团自己的资金池，却不容乐观。

　　所有主流互联网公司，都在营造一个账户体系。腾讯通过QQ 号和微信号，阿里通过淘宝账号和支付宝，网易通过邮箱账号，新浪通过微博账号，百度通过百度云账号。唯独美团，没有建立自己的账号体系。

　　美团常见的使用场景，是用户在消费结束以后，打开手机应用，团购或优惠买单。美团外卖好一些，需要在线下单，但用户最重视的还是价格。美团只是消费前和消费后的辅助工具，不构成所谓用户黏性，用户可以轻易地在百度糯米、饿了么、美团之间切换。

　　买下第三方支付牌照，有增强用户黏性的用意，如果用户可以往美团钱包充值，再通过钱包消费，和美团之间的联系也许会更加紧密。症结还是在于，如果用户已经在支付宝或微信钱包存有资金，使用也很方便，为什么还要往美团钱包充值？

　　大半年来，美团一直接到各地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开出的处罚单，平台上的黑心外卖，无证经营，卫生状况堪忧。如果不整治，势必动摇公司的根基。但这是痼疾，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想要彻底改变这种状况，甚至得改变基层的治理结构与利益分配体系，谈何容易。

　　盈利自然是遥遥无期，在这个中产阶级人人自危的时代，美团的补贴烧钱，已经让人们习以为常了，一旦补贴停止，他们就会迅速转向竞争对手。而补贴拼的还是资金实力，对美团来说，拼的就是融资能力。

　　本地生活服务从线上走到线下，没有支付工具是硬伤。面对央行的严格监管，以前那些擦边球举措，再也行不通了。美团收购钱袋宝，需要从本来就不多的资金里面拿出钱来，实属无奈之举。但一家烧钱的公司和一家二线公司的结合，就像两个白发老者结婚：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