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的是一份希望

　　图1 童子笔山

　　图2 水晶松鼠

　　图3 螭虎如意洗

　　图4 两颗琥珀珠

■湖南长沙 廖文伟

　　《山海经·南山经》说，“堂庭之山，多棪木，多白猿，多水玉”，水玉是什么呢？东晋的郭璞作了些考究，为《山海经》作了注释，说“水玉，今水精也”。

　　那么，水晶价值如何？唐代诗人李频作《水晶枕》一诗，说是“千年积雪万年冰，堂上初檠力不胜。南国旧知何处得，北方寒气此中凝”，着力赞美水晶。北宋太平兴国年间由乐史所撰地理总志《太平寰宇记》，其中提及水晶，则干脆直说：“水晶是宝！”

　　我收藏着几件水晶小古董，觉得可以指点着给读者诸君看看。

　　其一为清中期茶晶五子笔山。茶晶呈茶色，色深者亦称烟晶，再深者即为墨晶，也即深色茶晶。我国古代著名的墨晶产地在山西五台山，有人戏称其为玄晶，因为佛道中人称黑色为玄，墨晶便不知不觉与佛道挂上了勾。现代人使用科学手段研究发现，深色水晶身价颇高的原因，还在于，它比其他水晶品种存在更稳定的微量放射能，能促使人心态稳健。因此，自古便认为深色水晶可保平安，显然是不无道理的。

　　茶晶五子笔山（图1），妙就妙在其色自上而下渐浓，岁月为它裹上的包浆，原本就十分温莹，茶色虽深沉，但柳絮明晰，便徒然的增加了几分生气。

　　童子居中者梳双髻，年岁稍长，微微笑着，当为姐姐。其他皆为弟妹，一人留满人长辫，当为男孩。五子皆席地而坐，但神情姿态各异，眼目呼应自然，生活气息很浓。

　　水晶雕琢的别样摆件、饰件、挂件皆不少见，唯雕琢成五子笔山的极为罕见。想当年，主人得闲日，习字作书绘画，姐姐领着一邦子天真无邪的弟妹微笑相伴，心绪必然怡然轻快，于是畅快挥毫，水墨丹青，出彩生花……

　　其二为白水晶松鼠。白水晶不奇，松鼠亦不怪。我的这件白水晶松鼠，它来自五六百年前的辽金时期，却是有些儿稀而且奇了。

　　说其稀，是辽金水晶松鼠（图2）确凿的所见不多，它蹲坐而立，前爪捧一松果，正吃得津津有味，生动而传神，似乎就是艺人不经意间脱手而出的些小玩意。当今世上能见到多少？物以稀为贵啊！说其奇，是它形态粗犷古奥，土蚀斑斑，泥水土沙裹挟数百年，给它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岁月痕迹，为我们判定它的古旧平添了证据。

　　第三为明代茶晶螭虎如意纹笔洗。笔洗为古代文房必备之物，专为洗笔所制。明代万历年间进士、文学家屠隆曾作《文具雅编》，介绍了几十种文房小玩意，其中便谈及宋时便烧制名瓷笔洗，明代越发的丰富多彩。我多次提及乾隆年间纪大学士说古玩真赝的小故事，就与笔洗有关系。纪晓岚在《槐西杂志》中说：“……似笔洗而略浅，四周内外有釉色，中平如砚，独露瓷骨，边界线画甚明，不出入毫发，殊非脱落。不知何物，以无用还之……”。后来纪晓岚后悔没有买下，感慨叹息说：“世多以高价市（买）赝品，而真古器或往往见摈（弃）。”他还在文中谈及仙人献宝的传说，那宝，竟是水晶章印！

　　螭虎如意洗（图3）为茶色水晶质地，长20厘米，宽9厘米，高5厘米，在茶晶制作的盂洗中不为小器了，尤其是传世三百年的古旧茶晶笔洗，更是难得一见了。

　　螭虎如意洗包浆温莹，晶明透彻，柳絮状丝绺自然灵动。造型鲜活，成椭圆形状，一端雕琢一攀爬在口沿的分叉卷尾蟠螭虎，一端雕琢如意灵芝头……把着看着，我竟忽然地忆起西汉的匡衡来，他少时家贫，竟“凿壁偷光”苦学，终成大学问家。匡衡苦学时笔墨是少不了的，他用什么洗笔？

　　古来传说，经常接触各种水晶饰物，不单可以帮助人们克服轻浮的毛病，可以消除烦躁，而且能够帮助脑力劳动者平衡阴阳。物理学家甚至还认为，水晶的磁场放射能，可以帮助人约束过分对烟酒的依赖，消除抑郁情绪……所以呀，从历史长途那一头跋涉而来的古代水晶，它们一定更具有亲人的灵性，也许当真的就是水精！

　　思前想后，不知怎么的，我忽然的觉得，收藏水晶，其实是收藏着一份希望。

　　天上掉下个老琥珀

　　2011年的仲夏，湘南耒阳县传出来一桩新闻。有个紧傍着县城的村子发现了好几座古墓，村民们像挖自家的菜地一样每天去挖，几乎人人都去“捡宝贝”，那股势头似乎无法遏止。于是有人发了帖子上网，引起了湖南电视台都市频道的关注。第二天，贺、黄等几位记者便请张敏同我随同前往调查。我们的任务，是要确定是否是古墓，是否发现了有价值的文物。

　　“你们两人要买一点小东西。”贺记者叮嘱我同张敏，他说：“当然，一定是不属贵重文物的东西，不然，村民们会发现我们是电视台来搞调查的，有可能会受到围攻。”

　　这倒是正中我的下怀，暗暗叫起好来。在村子里走访，我们发现男女老少全都神秘兮兮的，我们只称收购古玩，好不容易才让他们放松了警惕，让我们进了屋。村民们挖掘到的东西委实不少，几乎每家每户都在不易察觉的地方堆放着陶制香熏、碗、太平底罐、曲尺屋等等，亦有铜镜、铜剑，据说前几天还卖出去一尊青铜镇墓兽。他们挖掘到的，是两汉古墓无疑。我却发现，有个村妇捧出来的一捧小珠子当中，有勒子形玛瑙，有管形玉件，其中有两颗大拇指般大小的紫红色椭圆形物体（图4），浑身土锈，半透明，纵向钻有穿孔。放在掌上掂掂，轻飘飘的。取强光电筒一照，结晶花历历在目。蜜蜡！我遇见两千年前制作的蜜蜡珠了，真是喜出望外。

　　蜜蜡和琥珀同宗，都是松柏树脂在土壤中经千百万年深埋的化石，黄色而且透明的称之为蜡珀，红褐色透明的称之为琥珀，褐黄色不透明者则为蜜蜡，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珍奇生物宝石。

　　琥珀作为生物宝石走进人类的生活，已有六千多年的历史了。古罗马人坚信，拥有琥珀的人可以青春永驻，延年益寿。考古发掘发现，公元前三千年，古埃及人就采用琥珀制作饰物。

　　我国的《汉书·西域传》则称琥珀为虎珀，认为是百兽之王老虎的魂魄化身，具有威慑镇压邪恶之气的神力。

　　琥珀能入药，晋人张华著《博物志》，其中《药物》篇中有《神仙传》，说“松柏脂入地，千年化为茯苓，茯苓化为琥珀，琥珀一名江珠”，有安神镇定、止血生津的良效。《本草纲目》则认为，琥珀主治惊风、癫痫、心悸不宁、小便不畅，对流感、鼻炎亦有一定疗效。我国的考古工作者曾经发现，汉代古墓常常出现制作成珠链的琥珀，作为贵重饰物随身携带……

　　蜜蜡比琥珀更珍贵，它诞生的年代比琥珀更久远，来自千百万年前的植被，同琥珀一样，是千百万年前绿色生命的绚丽延续。

　　耒阳村妇捧到我们眼前来的，正是这种带有传奇色彩的红紫色的古老琥珀！

　　按照事前约定好的，我决定买下这两颗蜜蜡。张敏、小贺、小黄都拿过去看，奇怪我为什么会独独对这两颗紫红色的小东西感兴趣。我担心村民们胡乱要价，当然没有细说。尽管如此，村妇一张口依然是1500元一颗。

　　“前两天有个广州人来过，我儿子那天刚好挖到一颗，他要，1500元一颗。”村妇扬一扬两道浓眉，又说：“他价都还没还哩。”

　　我先是摇头，接着盘算，市上老琥珀多赝品，天上掉下两颗确凿可考的两千年前的琥珀珠，岂能让它失之交臂！于是回答：“这样吧，1000元一颗，你反正也是挖来的不吃亏。”

　　张敏、小贺、小黄一齐帮腔，僵持了十分钟，农妇的儿子发话了，他说：“算啦算啦，明天说不定还会找到这种珠子，人家喜欢，卖！”

　　于是成交，皆大欢喜。我们离开农妇家时，夜幕早已罩住了村子，我们离开了这个几天后电视节目一播放，必定会尽人皆知的小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