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金石：来自远古的蓝色瑰宝

　　清中期青金石雕莲鹭纹水丞（正面）

    编者手记：

 

　　自学习文物艺术品鉴赏起，记者就一直有心想将收藏品的鉴赏评估问题系统整理成篇。但前后出过几篇，自以为不够理想。后经朋友提点：“与其大而空的就一个门类探讨鉴定和市场，何不将焦点聚集在某一精品，深度诠释，既形象也有深度更方便读者理解。”记者以为不错。便拜访诸位藏家，针对他们的某一藏品，就其鉴定、赏析、市场等诸多方面对其讨教。

　　背景知识：　　

青金石（英文：Lapis lazuli，来源于拉丁语），在中国古代称为璆琳、金精、瑾瑜、青黛等。佛教称为吠努离或璧琉璃。属于佛教七宝之一。化学分子式为，属等轴晶系。晶体形态呈菱形十二面体，集合体呈致密块状、粒状结构。颜色为深蓝色、紫蓝色、天蓝色、绿蓝色等。　　

 

　　清中期青金石雕莲鹭纹水丞

    开篇故事：　　

 

　　藏家W君数年前在英国拍回来一只青金石水丞。后被好友相中，拗不过再三恳请而以善价转让。然而最近W君却有些郁闷：因为好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将水丞带去某家拍卖行——是想拍卖？或者是以拍卖名义寻求鉴定？总之，拍卖行没有受理这件东西，这让好友心中无底并将消息传递给了W君。于是W君好言规劝，将青金石水丞赎要回来。看见在外边兜了一圈重又回到自己身边的水丞，W君有些莫名的感触。他告诉记者：并不是因为拍卖行没有接受这件东西而觉得尴尬，而是以这种方式与水丞再次重逢一时感到无语。于是记者就这只水丞的相关问题求教于W君……

　　这只水丞的全称以及它的质地和年代？

　　这件器物全称应该叫“清中期青金石雕莲鹭纹水丞”。水丞通常又称水盂。它是置于书案上的贮水器，用于贮砚水，为文房一重要器具。水丞有多种质地，比如玉制的、象牙制的，也有铜制的、竹木牙角制的，还有陶瓷制的或者珊瑚制的等等，总之，很多材质会被古人用来制作水丞。这件水丞由整块青金石雕琢而成，采用立体圆雕的手法，雕出一只成年鹭鸶，在它的旁边围拢着三只小鹭鸶。与它们相伴的是荷叶和莲花。莲荷偎依着鹭鸶，而鹭鸶用喙轻呷莲枝。成年鹭鸶的身体中空，里面可以贮水，盖钮被精巧地设计成小鹭鸶。器座为紫檀木雕琢而成，衬托出水丞的品位。这件青金石水丞以天然纹理取胜，深沉的蓝色中渗透褐黄色和乳白色的花斑，散布全身的黄铁矿在阳光下照射下闪现金光。整器既素雅质朴，又彰显高贵清新之品质。以其精湛的雕工推断，应为难得一见的清代中期制作的文房器皿。

　　您把这件器物称做“清中期青金石雕莲鹭纹水丞”？莲鹭纹是清代标准样式吗？清中期的判断依据在哪里？

　　因鹭鸶是活动于湿地及林地附近的涉禽，它们具有长嘴、长颈、长脚的外型，常常成为我国文学作品和中国画的主题之一。“鹭”与“路”，“莲”与“连”谐音，表达出了“路路连科，飞黄腾达”的吉祥含义。把器物中的水禽断为鹭鸶似有不妥，因为器物呈现出来的身形缺少鹭鸶的纤长和高瘦，反而那种匍匐游水的姿态更接近于鸳鸯。我也注意到它的脚趾有蹼，更与鸭科类水禽相类。因而把这件器物称为“莲池鸳鸯纹”也未尝不可，如果用更加含混的称谓“莲池水禽纹”似乎更没有把柄。

　　但是，中国古代对美好吉祥事物的描绘往往会把很多东西捏合在一起，比方我们把天禄、辟邪、甚至狮子、麒麟统称为瑞兽；同样，把一些祥瑞、富有吉祥寓意的禽类进行综合，然后赋予琳琅上口的称谓。香港邦瀚斯曾经拍过一件玉雕“清乾隆双鹭穿莲”摆件，其中被称为双鹭的禽鸟就与我这件器物及其想象。中国对祥瑞之物的描绘或雕塑经常会运用抽象地夸张和捏合的手法，我以为有些称谓能基本近似并能表达出吉祥的寓意就没有太大问题。在古人来看，莲花还象征着“生殖崇拜”，如“鱼戏莲”、“莲生贵子”等等，在民间广为流行。莲花纹样逐步演进成中国古代传统纹饰之一，自南北朝后广为流行。

　　说到“清中期”的推断，我的一位藏友甚至认为可以推到元明之际。他觉得相比乾隆的精雕细刻，这件雕塑更有古拙之气。也许这种推断受到金元时期“春水玉”的影响。依我看，艺术品表达出来的寓意可以上溯很久远。自五代以后，水墨画中就频频出现莲池水禽图。元代青花中“莲池鸳鸯”、“莲池鱼藻”也比比皆是。以至发展到清中期此类型题材更多见。尤其是乾隆时期作品的雕刻精细入微，也不乏有古拙的表现手法。从这件器物的整体构图、吉祥寓意以及时代审美来看，比较符合清中期的时代风貌。

　　另外，鉴定一件青金石雕刻就不能逾越同时代的琢刻艺术。青金石的硬度虽然不如和田玉，但它的硬度亦达到5至6度，呈玻璃状光泽而略带油脂性。在这样坚硬材料上施艺显然离不开制玉工具——砣机。这里我们就不赘述古老的工艺，把图片放大，是可以细细体味那些被慢砣碾磨出来的线条以及遍布周身的岁月的莹润包浆。

　　也许这件器物的原配紫檀底座也能成为我断代的依据。古董文玩配上精美底座在感观上有锦上添花之意。据说乾隆在位六十年加上太上皇宝座4年的整整64年里，为便于把玩和欣赏，曾下令为文玩做匣盒底座。于是造办处在皇帝的督办下，对各种文玩进行底座设计和制作。有文字记载，由于乾隆朝的无度挥霍，导致嘉庆、道光朝廷财政困难，紫檀器具配件的制作规模和工艺与质地远不及前朝。因此遗存下来的紫檀家具精品，包括精美的器具配件，大多可认定为乾隆时期，这成为该作品的又一辅助断代根据。这件紫檀底座，中心区域依据青金石雕件下方略微不平之实际掏挖凹坑，以适合雕件平稳摆放。束腰下彭牙处镂空刻绘缠枝花纹和如意纹，下承五足为变形的如意纹。整个造型古朴，纹饰浮雕效果强烈，是一件具有乾隆时期宫廷造办处风貌的紫檀木座。

　　我们通常看到的玉器的雕件为多，青金石似乎在国人眼里远比不上玉器，这会影响它的价值吗？

　　其实在广义的玉的概念里也涵盖了青金石等诸多美石。中国人自古爱和田玉，青金石显然不能与之比肩。然而这种石头早在6000年前即被开发使用，是古老的玉石和佛教七宝之一。由于它属于一种较为罕有的宝石，被阿拉伯国家视为“瑰宝”，另外阿富汗也把它当作自己国家的“国石”。在我国则始于西汉时期，被称为璆琳、金精、瑾瑜、青黛等。由于青金石“色相如天”，在清代不论朝珠或朝带，尤受重用。

　　我听说今天的北京市场，青金石的价格逐月翻涨，其手串和挂件尤受青年男女的青睐。一位开古董店朋友对我说：“你这个雕件，如果没有镂空挖去一些质料，重量可达一斤有余。仅仅石头原料的价格就比你卖给朋友的高，况且这件雕塑还是几百年前的古董，历史价值全然没有考虑在内”。而我只能笑而不语，因为我知道不好相比——当代的挂坠珠串与古代的摆件代表了不同情趣爱好的不同追求，是多元化收藏的另一端。那些追逐手串和挂坠的资金并不屑去关注属于古代的东西。

　　从另一角度看，当代用于制作珠串和挂坠的青金石的品质应该是上乘的。好的青金石颜色深蓝纯正，无裂纹、质地细腻，无方解石杂质。人们在选择青金石时以色泽均匀无裂纹，质地细腻有漂亮的金星为佳。我再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了这件水丞，发现一些裂隙。我曾经担心这件器物可能历史上有过磕碰和损伤并被修理过。后来我否定了这种怀疑，因为这件器物的绺裂里并没有发现胶质，如果出现磕碰，雕件中的纤细部位如枝条等部位应该折断，器盖可能被甩出而破碎；再者，如果有损伤，那么一定会有许多碎茬儿，一般情况下碎茬会在修复中被填充，能够轻而易举地在放大镜下观察到；兴许很多碎茬根本就找不到，只好用胶水填补碎茬的空缺。而这些情况都不存在，裂痕是光滑延伸的，应属于自然的裂纹。当然，裂纹的存在将明显地影响到青金石的品质，没有裂纹最好，微小裂纹次之，裂纹越明显则品质等级越低。如果这件水丞的材料应用于今天的饰品，出珠率应该不高，也不适合做挂件。然而把它制作成一个雕件整器，正好隐去了自身许多缺陷，成为一件化腐朽为神奇的上佳的古代艺术品。

　　既然这件作品很不错，拍卖行为什么不接拍这件作品？

　　依我个人的认识，一些有规模有品牌、经验丰富的拍卖公司在征集的时候会获得相当多的优质资源，并不缺少一般水准上的拍卖品。他们可能把注意力过多的投入到一些珍稀拍品上，很容易忽略那些“体小影只”的东西。另外拍卖公司宁愿从经验丰富的古董经纪人或者著名的收藏家手里拿货，真品和精品的比例会高很多。而一般情况下，普通散户送去的东西往往赝品多、质量不高。我甚至认为，以我朋友带着这只“微不足道”的东西去，由于对器物理解不深、表述不详，很容易让拍卖企业的业务经理兴味索然。

　　我确实认为，在同类型的拍品里面，未必能上拍的东西都比这只水丞好。但是也许别人送的是一批货，甚至能做出一个专场来。那么一些艺术水准较一般的东西在高端拍品的掩盖下也就混迹其中了。其实，我们会经常在拍卖场上看到以前拍卖过的东西再次上拍。这是因为这些东西在拍场上露过面，已经很有名气，并且这些拍品经过市场的检验，在确真无疑的基础上已经升值了许多，所以持有者愿意拿来、拍卖公司愿意受理、投资者愿意购买。由此拍卖行落得省心、省力，客户也很高兴。拍卖公司喜欢拍卖这些东西是可以想见的。因为 “回拍”数量增多，已经基本能支撑公司的业务量了，因此也就不太会去接受外面生人送来的东西了。当然，有的拍卖公司的业务人员鉴定能力不强，对生人送的东西在质量上拿不准，加之不缺少拍品，所以就更加挑剔。

　　您给予这件青金石水丞诸多褒奖，那么您是从什么角度来欣赏这件艺术品的？

　　首先，这件青金石水丞的雕琢的线条非常流畅，曲折弯转非常圆润，作品的比例恰当，能给人产生整体和谐之美感。其次，在较多的这类题材里，或两只禽鸟相偎依，我们很容易判断是雌雄相伴；或同等大小的数只，嬉戏和玩耍；然而一大带三小的设计却很新颖。我在某动物摄影展上真切地看到，雌禽鸟带着一群小禽鸟戏水的图片，全然没有雄鸳鸯的陪伴。也许正是生活的启发，这个雕塑体现了“母爱”、“呵护” 、“教子”的人文情怀，给欣赏者以暖意。也许设计制作者的费苦心匠意更值得一提。你看荷叶、荷花包括它的茎蔓仿佛被风吹佛着倒向一边，水禽则是逆水而行，动感十足，似有求功名苦读书之暗喻。当三只禽鸟轻呷莲枝的时候，被设计成盖钮的小禽鸟却似乎叼着一条小虫，既打破了呆板，又充满生活情趣。

　　你曾经提到青金石与和田玉的价值相比较的问题。我当然肯定和田玉在人们心中崇高的地位。但在这里我也想提示——当我们把众多的资料翻阅过了会发现，青金石的雕件并没有和田玉的多。如果按照物以稀为贵的原则，这种颜色端庄的青金石的价值正在被发掘当中。目前，由于阿富汗严格限制青金石出境，因此青金石原料十分稀少，收藏市场青金玉雕也很稀罕。

　　我还想说，在众多艺术里面，雕塑应该是名列前茅的。这件青金石作品虽然被称作水丞，但它的陈设性显然高过了实用性。一般实用水盂皆为圆口鼓腹，或扁圆腹，以便于贮水研磨，其中瓷质的偏多。在我看来，一些像生型作品虽然被设计成了水丞，但多为观赏器而非实用。水丞发展到了清代尤其是乾隆时期，陈设工艺开始多起来。也许水丞的陈设性和实用性成为清代与明代分水界。

　　最后我想说，为雕件配备名贵的紫檀底座，足见珍视程度。还需提示的是，在底座的下方刻有数字“二”。通常应该解释为这个底座的编号，这应该值得我们去做一些考证。

　　来源： 雅昌艺术网作者：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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