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4月底，我与北京部分专家、学者一起到河北省邢台市调研，并与当地政府部门一起探讨邢台未来经济发展方向。根据实地调研情况，我首次提出可以考虑打造“金扳手经济带”的设想，并得到了中国社科院财经战略研究院、民建中央财金委员会等单位专家的认可。1年来，我陆续与部分企业家、政府官员、经济学家和媒体人做了进一步交流，对这一构想进行了进一步思考。

　　打开河北省地图，不难发现其酷似一个扳手的形状——打造“金扳手经济带”的设想，灵感即来源于此。通过调研，我得出的结论是，受认知定位、资源禀赋、要素流动、生态环境、政策支持等诸多方面因素限制，要解决邢台等河北地级市的可持续、高质量发展问题，单从局部开“处方”很难奏效。只有将河北及其周边城市（包括内蒙古、山西、河南、山东和辽宁5省毗邻河北的城市）的整体发展统筹考虑，才能借助京津冀一体化发展的东风，打造一个创新的经济带、绿色的经济带、宜居的经济带。“金扳手经济带”如果能够得到高质量的发展，将进一步优化现有产业结构，深度提升经济附加值，与京津形成相向而行之势，达到撬动区域经济发展的作用，从而更加有助于推动《京津冀协同规划纲要》的落实，为京津冀一体化战略注入新动力。

　　根据规划，北京市是全国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国际交往中心、科技创新中心，不再是经济中心，但北京作为首都的经济需要保障。“金扳手经济带”的重要功能之一，就是保障首都经济发展。在《京津冀协同规划纲要》框架下深挖北京需求，是“金扳手”围之转动发力的一个重点。在京津冀一体化战略布局中，“金扳手经济带”是首都的经济保障带、创新衔接带，休闲旅游带、养老健康带。在经济发展中，中国经济行为的向心性不容忽视。除天津外，其他省份陆路进京必须经过河北。基于此，从地理位置看，“金扳手经济带”还是首都和其他省份的经济服务带，是山海关内外经济连接带、华东与中西部地区经济辐射带，同时也是中西部地区海上运输带、海外贸易带，其对各类生产要素及其载体的聚集、辐射和连接功能非常重要。

　　总体来讲，打造“金扳手经济带”，重点是解决三大问题：

　　第一，打造全新名片，解决宏观认知定位问题。我们在调研中发现，无论是当地县政府还是企业，在介绍各自所处的位置时，都习惯性地用距离北京、天津和石家庄三个城市的地理坐标来描述。按照这样的定位方式，某个县、某个企业距离北京、天津和石家庄三个城市究竟有多远，很难让人留下深刻印象。同时，根据百度指数数据显示，从2020年1月1日至2020年4月30日，网友对北京、天津、河北、邢台的关注有明显差异（如图）。在其他时间段，这种差异的规律也呈现出相似性。这说明，在现有情况下，藉由北京来定位河北的一座城市，并不能显著拉升其关注度。根据笔者对百度指数的研究，只有当国家发布关于某地的特殊政策，或者某地发生重要的新闻（事件），某地的百度指数才能显著上升，其他时间，大体会保持相对平稳的状态。换句话说，河北及其周边城市要想被人们成功认知并不断提升自身关注度，必须要有一个具有持久力的理由，而打造“金扳手经济带”的新概念，可以“创造”这样的理由。固安县通过打造“北京天安门正南50公里”的概念让人们熟知，就是一个成功的营销案例，一些城市和企业（品牌）因名称更改而迎来新机遇的例子更是不胜枚举。“金扳手经济带”的新概念一旦打造成功，所有涵盖城市都将被作为一个整体获得重新定位和认知。处于“金扳手经济带”不同位置的城市，会以“金扳手城市”等更加清晰的直接定位重新进入人们的视野，并会自动植入“新机遇”“有前途”等认知暗示，加之其天然的首都“向心力”作用，在吸引人才、投资和旅游等方面，会更具磁场力。比如，邢台很可能会因处于“金扳手经济带”的“核心发力区”而被人们更直接、更简单、更清晰地定位，而不需要再借助北京、天津和石家庄来定位，并且很可能因此改变人们的固有印象。定位理论和事实已经反复证明，无论是一个城市还是一个企业，无论是一个产品还是一项服务，一旦被准确定位，很容易产生“认知传播”，进而快速占据人们的心智资源，并带来极大的经济价值。

　　第二，拉大地理空间，解决产业结构调整问题。区域经济的协调发展，需要在一定的区域空间结构形态基础上开展。各种经济活动的产生，需要将一定时期内分散在地理空间中的相关要素组织起来，并不断优化组织方式。按照中共中央、国务院4月9日公布的《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土地、劳动力、资本、技术、数据五大要素未来将会更加自主有序流动。对于“金扳手经济带”而言，应该乘势实现各要素投入结构的调整和有序增加，同时实现组织方式的创新和突破，进一步夯实经济增长的基础。

　　值得注意的是，根据《京津冀协同规划纲要》，河北是“产业转型升级试验区”，打造“金扳手经济带”，可以在更广阔的战略空间内解决各种生产要素的配置问题，更好地将这一功能定位落到实处。不过，“金扳手经济带”适合把哪种产业作为优势产业来打造，不同的金扳手城市如何形成既相互支撑，又各具特色的产业，恐怕还需要在《京津冀协同规划纲要》的框架下进行系统的调研和论证，牢固树立“一盘棋”思想，而且优势产业的打造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一个不断论证和不断修正的过程。

　　以曾长期戴着空气污染“黑帽子”的邢台市为例，一方面，应该准确评估现有产业的落后程度、过剩程度、污染程度和可持续发展程度，该关停的果断关停，能通过引入新技术升级换代的，应果断升级换代，不断增加产品的附加值，在减少污染的同时增强产品市场竞争力；另一方面，应该在《京津冀协同规划纲要》的框架下，主动承接京津准备疏解、未来仍有可持续发展潜能的产业；同时，尽量选择无污染的软资源产业作为替代产业，并重点打造。所谓软资源，是指在软价值创造过程中使用的非实物资源，大数据、算法、互联网平台、社交网络等，都属于典型的软资源。作为欠发达省份，贵州省大力发展数字经济并取得成功，说明基于软资源形成优势产业是完全可行的。此次新冠疫情发生后，一些以数据为基础的新兴产业表现亮眼，充分显示软资源产业具有巨大发展空间。有国外学者甚至明确提出，新冠肺炎疫情将重塑商业世界。金扳手城市应该敏锐捕捉其中的机遇，尽快形成适合自己的全新比较优势。

　　调整产业结构，创新是关键，人才是基础。我们在邢台调研时发现，一些企业虽然也创建了创新中心，也聘请了一些院士、专家担任创新中心的负责人或科研带头人，但是这些院士和专家有相当一部分并不在当地办公，或者每年只有很少的时间亲自过来给予指导。这种模式很难在创新方面实现质的飞越。只有真正把人才留住，才能把创新思维留住，把创新的活力留住，把创新的源头留住。

　　根据一些国内外学者的研究，就经济发展而言，未来由企业担任基础科研的重任是不可持续的。从长远计，要打造创新研究的新高地，必须让河北高校在“金扳手经济带”的创新发展中处于更加重要的战略位置。一方面，受各种主客观条件限制，北京很多创新成果无法实验和试产，环北京的金扳手城市高校，可以主动牵头承接，集人才培养和项目合作等丰富内容于一体，不断引入和强化这个具有前沿性和创新性的功能，打造一批有影响力的创新工场和创意工场，就近使北京的各种最新创新成果变现，进而辐射全国。

　　与此同时，金扳手城市高校和科研机构应该抢抓机遇，加大产学研融合力度，打造基础科研--研发落地--批量生产--投放市场的创新链条，让高校的科研从一开始就对标市场，彻底改变目前很多科研创新成果无法量产的尴尬局面，逐步吸引更多的科技人才及其家属前来就业、创业和养老，进而带动健康产业、养老产业、观光产业的发展，不断为“金扳手经济带”产业结构调整注入“源头活水”。

　　第三，打破行政限制，解决省界城市发展问题。省界城市往往距离省会城市较远，在实践中很容易成为经济发展的“夹心层”。近年来，河北三河市的燕郊镇和涿州、固安、香河、大厂等中小城市，借助北京市的经济辐射作用实现了一定程度的发展，但这种辐射型、渗透型的发展模式，很大程度上由房地产业拉动，并基于北京纾解非首都功能、建设城市副中心等举措的结果，也是基于北京强大的人才优势、资源优势和信息优势产生的效果，其他省界城市没有可比性。与此同时也说明：一个强劲的经济体，是有助于带动周边的经济发展的。打造“金扳手经济带”，就是要放大这种带动效应。

　　打造“金扳手经济带”，河北是主体，是关键。当“金扳手经济带”发展取得一定成效后，可以以河北省内城市为基础，将河北省毗邻城市联合起来，组建金扳手经济带城市联盟，统一规划、协调发展，联通京津冀一体化发展、东北振兴和中部崛起三大战略，打破行政区划对市场要素形成的壁垒，进而为解决省界城市的发展问题提供全新思路和全新模式。

　　当然，“金扳手经济带”有没有必要打造，能否成功打造，还有待于结合国家战略和河北省发展规划，现有的交通状况、人才状况和未来的政策空间等情况进一步论证，笔者在此仅是抛转引玉。笔者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一个充满创新活力的“金扳手经济带”一旦打造成功，将会给河北和周边省份带来前所未有的发展。在稍远一点的未来，如果能够逐步复制“金扳手经济带”发展的成功经验，也许会让更多的城市受益，说不定也会为解决经济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找到一个新答案。

　　（作者系中国税务报社编采三部副主任，中国大企业税收研究所常务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