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管新规落地 农商银行理财转型在即

　　本报记者 魏再晨 李林鸾

　　征求意见稿出台后5月余，《关于规范金融机构资产管理业务的指导意见》(下文简称“资管新规”)终于下发。

　　这份文件通过穿透性监管规范和打通整个资管市场，牵涉到银行、基金、证券、保险、信托等各类金融机构，搅动了100万亿元的庞大资管市场。如果把资管市场比作起舞的大象，随着新规的出台，这只大象的舞步将更加稳健、优雅。

　　和资管市场的巨大体量相比，农村金融机构的理财产品规模只能算是一只“小象”。但是，无论是对迫切转型的农信机构，还是对刚刚熟悉理财产品的农村人口而言，资管新规都有着重要意义。未来，农商银行的理财产品将如何发展?农民要如何更好地理财?这些问题，在资管新规中都能找到一定的答案。

　　为此，《农村金融时报》记者梳理了资管新规的内容，并采访了多位农商银行人士，尝试探讨、厘清资管新规对农商银行及其客户的影响。

　　资管新规影响几何

　　资管新规正式稿的发布传递了金融监管将继续从严的讯号。央行明确指出，资管业务中监管套利频繁，多层嵌套、资金池、刚性兑付等问题导致正规金融体系之外形成监管不足的影子银行，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宏观调控，提高了社会融资成本，影响了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质效，加剧了风险的跨行业、跨市场传递。

　　招商宏观研究团队认为，资管新规中5个核心的政策方向非常明确，一是实行净值化管理，打破刚兑;二是消除多层嵌套和通道，避免监管套利;三是强化资本金和准备金计提要求;四是统一负债杠杆要求;五是要求实施上下穿透式监管。这些举措无一不指向资管业务的核心风险，将从根本上化解资管业务存在的种种风险隐患。

　　在资管新规的影响下，银行理财将会如何变化?招商银行资产管理部方大楹认为，这些资管新规中的规定将对银行理财产生较为明显的影响：从负债端来看，未来银行不能再开展保本理财，产品区分公募和私募，将实施净值管理和公允价值计量，禁止开展资金池业务;从资产端来看，非标资产和非上市公司股权的投资受到限制，结构化业务的杠杆比例也受到压降。

　　净值化管理是打破刚兑的必由之路，也是资管新规的重头。浙商银行资产管理部总经理朱永利表示，通过净值化的管理，人们都能清楚产品的风险大小，知道自己的收益空间，也将逐步建立起“买者自负”的投资理念。这一方面对银行的投资管理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另一方面，在信息披露更透明的背景下，也要求投资者改变过去的投资习惯。

　　消除多层嵌套是业内此前呼声较高的一条。朱永利认为，只有对资管业务实行平等准入，促进资管产品获得平等主体地位，才能从根源上消除多层嵌套的动机。同时，《意见》将嵌套层级限制为一层，禁止开展多层嵌套和通道业务，也给一些投研能力相对不足的中小金融机构留了空间，能够去投资其他金融机构推出的产品，不至于因此导致获客能力大幅下降，进而影响中小金融机构的发展。

　　相较于征求意见稿，资管新规将过渡期延长了一年半至2020年底，给机构留了较为充足的整改和转型时间，确保金融市场稳定运行。邮储银行资产管理部总经理步艳红告诉记者，这期间，央行下发《关于加大通过互联网开展资产管理业务整治力度及开展验收工作的通知》、实施针对性降准，都被市场解读为对冲新规实施产生的市场冲击。“这有利于资管业务在规范中发展”，步艳红认为。

　　过渡期的安排给了银行足够的缓冲时间，但资管新规到底将给这个行业带来多少改变甚至冲击，现在还无从得知。无论是各研究团队的研究，还是记者采访时，都发现银行尚未真正着手进行应对。“我们认为市场对于资管新规会带来的影响存在低估或者显得偏乐观。”中金固定收益研究团队表示，现在确定冲击大小为时尚早，因为“冲击还没开始反应”。

　　农商银行的应对之措

　　和资管市场的喧嚣声音相比，农商银行面对资管新规十分安静。这或许是因为农商银行的理财规模并不算大。监管数据显示，2017年末，全国银行业总资产为245.78万亿元，2017年3季度末，农合机构总资产达31.1万亿元;《中国银行业理财市场报告(2017年)》指出，截至2017年末，银行理财产品存续余额29.54万亿元，农村金融机构理财产品存续余额1.57万亿元。将两组数据对比，可以发现，农村金融机构发行理财产品的相对规模远低于其他银行业金融机构。

　　在采访中，不少农商银行的员工也向记者表示，理财产品并非他们发展的重头，这里面固然有地区发展、银行规模等多种因素的影响，但最重要的还是“存款立行”的宗旨。“我们银行非常重视‘存款立行’。理财产品不能没有，但增速要控制。”萧山农商银行一位理财业务负责人这样告诉记者。

　　尽管理财产品在农商银行体系内占比不高，但要满足监管要求，进行相关业务的规范和转型依旧是势在必行的。

　　多层嵌套是理财产品被诟病的一个大问题，银行理财更是多层嵌套的重灾区。资管新规指出，允许资产管理产品再投资一层资产管理产品，但所投资的资产管理产品不得再投资公募证券投资基金以外的资产管理产品。不过，对农商银行而言，这似乎影响不大。

　　“农商银行的理财资金投放到标准化资产比较多，最主要的还是债券、银行存款等，非标也有。”浦江农商银行资金部副总陈毅锋表示，尽管有部分资金投向了非标准化资产，但比例并不高，“按照监管规定，监管评级在2级以上，才可以投非标。农商银行达到这个标准的不多。”

　　净值化管理也是资管新规的重头戏。但记者采访时发现，目前农商银行的理财产品净值化管理尚未起步。“我们的后台可以看见各理财产品当前的收益情况，但目前客户从手机银行等入口还看不到。肯定慢慢要调整，但目前还没有什么措施。”某农商银行人士这样告诉记者。

　　此外，资管新规提出要以资管子公司形式，暂不具备条件的可以设立专门的资产管理业务经营部门开展业务，接受记者采访的农商银行人士均表示，目前自己所在的机构还未将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但农信机构相关的规定安排在不久的将来可能会正式出台。比如，有浙江农信员工向记者透露，浙江省联社相关的指导意见正在修订中。

　　无论是净值化管理还是设立相应的资管部门，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迅速完成的。一位农商银行资金部人士对记者表示，打破刚兑、净值化管理等举措对农商银行的挑战不小，因为和大型银行相比，农商银行的投资能力、品牌效应确实存在差距。普益标准认为，部分无法适应新环境的中小银行在处理完现存资产管理产品后，或将转型做纯粹的代销业务。

　　没有保本理财怎么办

　　如果说资管新规中什么规定让市场反应强烈，取消刚兑可以算是一个。的确，对于已经习惯了银行兜底赔付的消费者，一旦刚性兑付取消，需要消费者自负盈亏，确实是一个比较大的理念冲击。

　　《中国银行业理财市场报告(2017年)》透露，2017年末，银行保本理财规模7.37万亿元，占全部理财产品的24.95%;其中，农村金融机构保本理财余额0.52万亿元，占比高于国有大行、股份制银行和城商行。“对农商银行而言，因理财产品中保本理财占比高，所受到的冲击将可能更大，因此保本理财必须进行转型。”陈毅锋说。事实上，按照监管要求，保本型理财需要缴纳保证金，利润水平相对非保本理财较低，在采访中，有几位农商银行人士坦言，自己的单位对推行保本理财的热情不算高。

　　可以确定的是，理财产品的刚性兑付即将退出历史舞台。对此，步艳红建议，可以积极发挥封闭产品在过渡期维护客户的优势，在产品转型中，通过封闭产品作为主要抓手，从低波动产品开始，逐步打破刚兑。

　　这个转型必然是伴随着一定阵痛的，从农商银行的营销情况来看，部分客户对于刚兑依旧有着依赖性。一位农商银行人士向记者透露，省联社不允许进行理财产品保本保收益的宣传，但一些从业者在实际销售过程中，还是会通过各种方式“暗示”产品的无风险性，如“告诉客户这款产品之前都按照预期收益顺利兑付了”。

　　浙江余杭农商银行市场部沈艳则表示：“我们银行的理财产品销售时都是‘双录’的，而且资料会一直保存至兑付后半年。柜面签订合同时，我们的工作人员都会明确告知其理财产品是不保本的。”沈艳告诉记者，前几年确实有客户询问理财产品保本与否，但现在该行营销的重头都是非保本理财，消费者也逐渐接纳了。“非保本理财的收益比保本理财还是高一些的”，她向记者表示。

　　“我们现在不会主动做保本理财。”沈艳表示，近两年，该行的保本理财主要针对企业客户，而且是当企业客户有需求购买保本理财时，该行才会进行相应的资金募集。

　　无独有偶，同在杭州的萧山农商银行对于保本理财也并不热衷。“目前我们的保本理财主要集中在私人银行定制，体量不大。”前述该行理财业务负责人告诉记者，该行主推的理财产品是非保本浮动收益型，有保本需求的客户可以选择购买大额存单。这位负责人表示，一般追求保本的客户往往年纪较大，风险偏好极为保守，甚至难以通过购买理财产品时要做的风险评估，更喜欢购买大额存单，“农商银行的大额存单利率上浮最高55%，比其他银行都要高，优势比较明显。”

　　保本理财替代产品亟待研发

　　除了大额存单外，结构性存款也是保本理财的替代品。所谓结构性存款，就是在普通存款的基础上嵌入金融衍生工具，使存款人在本金得到保证的基础上获得更高收益。央行数据显示，3月末，中资银行结构性存款规模共计8.8万亿元，比2月末增加4335亿元，惊人增速和资管新规落地不无关系。

　　然而，结构性存款会是农商银行取代保本理财的“新宠”吗?尽管有一些农商银行有意向发行结构性存款，但趋势似乎并不乐观。“做结构性存款需要取得金融衍生品业务交易资格，但目前农商银行不具备这一资格，从监管层面来看，无法发行结构性存款。”某农商银行资金部负责人向记者表示。

　　“结构性存款以前就有，但今年以后才突然火爆起来，市面上发行的结构性存款不少为‘假结构’，客户获得高收益的概率很高，实质是变相的高息揽储，负债成本很高。”这位负责人告诉记者，目前，结构性存款的监管规定尚处在空白中，不少操作都游走在监管的灰色地带。比如，有农商银行通过和有金融衍生品业务交易资格的大行合作开展结构性存款业务，但衍生品部分采取和理财产品“委外”类似的模式。这类模式是否符合监管要求尚未可知，但成为中小银行中的主流模式已成事实。

　　普益标准则认为，今年前4月结构化存款规模迅速攀升，已引发金融监管部门担忧，并放缓或暂定部分地方性银行的结构化存款资质申请。未来，具备衍生品交易资质的银行会加大结构性存款发行，部分中小银行承压进一步加大。

　　和结构性存款的隐忧相比，智能投顾或许是资管新规带给农商银行的一个新方向。梳理资管新规，记者发现，智能投顾也被提及。资管新规指出，取得投资顾问资质的机构在具备相应技术条件的情况下，可以运用人工智能技术开展投资顾问业务，非金融机构不得借助智能投资顾问超范围经营或变相开展资管业务。对于农商银行而言，这或许将成为一个弯道超车的机会。

　　目前，我国已有数十家银行开展智能投顾业务，发展十分迅速。作为投资理财工具，智能投顾运用大数据对宏观市场、理财市场和用户行为进行研判，不仅能够高效地给出投资建议，并能够消除投资人的信息不对称，降低投资风险和投资成本，已经受到投资者的认可。

　　新规之下，对还未涉猎智能投顾领域的农商银行而言，或将迎来发展机遇。从近年农商银行的发展趋势来看，它们对金融科技有着浓厚的兴趣，并且愿意花重金进行布局。人工智能可以帮助它们提升获客能力和服务能力，实现弯道超车，但相对薄弱的技术基础和人才积累也阻碍着农商银行在金融科技领域的发展。

　　对此，农商银行也有着应对措施。越来越多的农商银行选择和互联网金融平台、金融科技公司合作，借助于合作伙伴的科技优势弥补自身短板。

　　业内人士表示，农商银行是地方法人机构，决策机制灵活，可以随时根据市场变化调整策略。通过和第三方专业机构合作，农商银行可以迅速布局金融科技领域，而且和大型银行相比，农商银行没有历史包袱，能够轻装上阵，可以根据资管新规将智能投顾产品更新、更全面系统地进行部署。在未来，农商银行运用智能投顾为客户提供理财服务，或将很快实现。

　　本报记者王爱静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