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脱媒”的层次和路径

　　“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他二舅、他大舅，都是他舅”。不管是美国金融，还是中国金融，一句话都是金融；不管是马路金融，还是互联网金融，也都是金融。金融发展是人类社会的产物，也必将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发展。金融发展的过程，就是“金融之媒”产生的过程，以及摆脱“金融之媒”的过程。

　　人类社会的金融过程，可以看成是两个层次的演化过程：一个层次是货币的演化过程，第二个层次是货币的交易过程。这两个过程也是金融媒介的演化过程，分别称之为货币媒介的演化与交易媒介的演化。

　　1. 货币媒介的演化

　　货币媒介的演化过程，是一个哲学式的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的过程。

　　人类社会最早的交换是“物-物”的交换，不需要交换媒介。随着智慧程度的提升，人们发现了一般等价物的魅力，开始利用一般等价物解决交易的便利性问题。随着科技的发展，一般等价物的便利性越来越有利于改善交易的便利性。

　　电子信息产业的发展，使得信息传递克服了面对面的局限性，货币信息可以通过电子技术传递，初步的电子货币，就是“纸币的复本”。

　　互联网的产生，使得人与人的互动与群落程度提升，人们之间可以利用协议技术生产一种独立的货币——“信息货币”。其独立性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与现行的通货无关，从发行、交易到监管自成体系。魔兽币、QQ币就是这种单方面发行，人众使用的“局限性货币”。比特币，则是具有明确协议，发行额度和速度呈现可明确规律的“信息货币”。独立性的第二个方面指的是“信息货币”本身就是“完整的货币”，不像现今作为通货复本的“电子货币”。由于比特币的协议参与者具有多边特征，要比魔兽币等单边货币更加客观。

　　随着生物技术的发展，人与人之间的信息传递介质种类越来越多，传递终端越来越呈现“物人”融合的特征，信息传递越来越具有生物特性。强大实时的数据收集与收据挖掘能力使信息的生产与传递效率将会发生革命性变化——人与人之间会就交易标的进行实时动态估值，并实时传递这种估值结果。从此，交易物的价值彻底数字化，这时的货币才有资格被称为“数字货币”。这种货币的本质特征在于它超越了货币本身。即这个阶段，物与物之间的交换已经不需要货币了。“货币脱媒”的时代到来了。

　　2. 交易媒介的演化

　　如果说“货币媒介”指的是物物交换时使用的媒介，那么“交易媒介”指的是“货币交易”过程中的媒介统称。它又包括三个层次：一是组织中介，二是平台中介，三是合约中介。

　　人类社会最初的货币交易发生在终极货币需求方与终极货币供给方之间，表面上没有中介参与。实际上这时的中介已经存在，它由“平台中介”和“合约中介”形成“复合中介”。所谓平台中介，就是交易双方赖以交流的物理平台，因为人不可能“凭空”交易。所谓“合约中介”，指的是双方的交换发生在“约定”的基础上，作为货币交易的跨期性，约定表明的是交易货币的总量、期限、回报等内容。不管这个约定是心理约定、口头约定，还是“俗成约定”。

　　随着货币交易的数量、品种、速度、灵活性等要求的增加，货币交易逐渐专业化，交易中逐渐分化出来一种叫做“掮客”的居间人，这种居间人在“平台中介”和“合约中介”的基础上，使得货币终极主体之间的交易效率得以提升。“货币掮客”分为两种类型，一种叫做参与货币交易的“买卖型货币掮客”，一种叫做“咨询型货币掮客”，前者通过“贱买贵卖”，赚取货币差价，也叫做“间接性中介”，意即货币需求人必须通过和掮客的交易才能得到货币。后者则通过货币交易的咨询指导，赚取服务费，也将作“直接性中介”，意即不与掮客交易而直接与货币供给方交易。

　　我们通常所说的所谓“金融脱媒”，指的是金融运行借助间接性金融中介功能的程度越来越少，而代之以直接性的金融中介。即投资银行逐渐代替银行，直接融资代替简介融资。

　　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改变了“平台中介”的性状，使得平台中介可以不借助“掮客”的帮助就可以完成，这时的金融脱媒，指的是金融中介的逐步消失。但并不能说互联网具有去中介的功能，只能说互联网具有去“组织中介”的功能，因为互联网本身就是中介——“平台中介”。互联网时代，中介“争气了”，自己能独立完成很多不需要银行和投资银行的金融任务。这些任务包括两部分，一部分属于增加信息对称性的任务。另一部分则更加重要，“互联网，连万家”，它使得生产、消费和金融“都在线上”、“连为一体”，从而扩张了“系统”，形成了新的征信生态圈。原来不在一个系统的，来在了一个系统。原来无法征信的，现在可以了。相信，随着“远程3D打印”等为代表的新的生产形态的出现，将有更多的主体被纳入同一个体系，“网链征信革命”将会席卷而来。

　　随着“生物互联网”时代的到来，人与介质之间的链接更加生物化，而人本身的数据收集和挖掘能力将会使“大数据时代”迈入“全数据时代”。“数字货币时代”必然要来临，金融的内涵将发生革命性变革。金融将会失去第一层次，我们将迎来“失去了第一层次的金融时代”，“数字金融”大行其道，金融将不需要借助于“合约中介”，人类将进入完全的“数字账户”管理的时代，金融只是一个记账、清算和结算的过程。金融赖以产生的信用资源的稀缺性大大下降，人们可以依据实时数据进行“数字征信”，从而使征信进入“数字化”时代。

　　总而言之一句话，着眼于未来趋势，人类的金融行为再一次“复归”，回到了没有“组织中介”，没有“合约中介”的时代。令人惊讶的是，这不是人类简单的倒退式的复归，而是升华式的复归，因为这个时代的金融，让“平台中介”几乎遁形。

　　（作者窦尔翔：北京大学软件与微电子学院金融信息工程系副系主任、教授，北京大学金融与产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北京大学互联网金融协会指导老师；陈东、武文斌：北京大学软件与微电子学院金融信息工程系研究生，北京大学互联网金融协会研究部正副部长）